风后面一边看书,一边与女官低声说话,只聊些花草,针黹,养鸟养猫的话。 皇帝再次沉沉睡去时候,只觉得安心多了。 但御医的心放不下来。方佑之在宫中做了近三十年御医,经历了三个皇帝,能有惊无险熬到如今,凭的是硬本事。有人背后叫他“方判官”,宫中也知道他这个绰号,并不以为忤逆。 因为几十年下来了,方判官说能活的人,他就能活。方判官说不能活的人,从没有能活过半年的。 光有这能断生死的本事还不够,方佑之还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重要的话该对谁说。 眼下皇帝的情形,方佑之心中已经定论。兹事体大,他只敢对一个人说。 萧从简放下茶盏。茶室中没有灯,这会儿夕阳已经落下去了,茶香在暗昧中更加明显。 “你确定?”他问方佑之。 方佑之头埋得很低,不敢直视丞相的眼睛。 “丞相,我不会看错。” 他看到萧从简又端起那盏茶,并没有喝一口,又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萧从简才又问:“皇帝最长能拖到什么时候?” 方佑之说:“太医院一定会尽全力,应该能熬到来年二月。” 萧从简又问:“到什么时候太医院其他人会看出来情形不对?” 方佑之有可能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但不代表太医院其他人都是废物。这样下去,宫中不会太平了。 方佑之说:“再过半个月,陆太医应该也能看出来。然后陈太医,秦太医,周太医会有定论。一个月后,恐怕整个太医院都知道了。” 萧从简从茶室出来,立刻给在外的长子萧桓去了一封急信。信中叫萧桓改道淡州,去淡州察看灾情,不得他的命令,不许离开淡州。 李谕正在淡州愉快地生长。 到了淡州小半年了,他差不多已经完全习惯了。最近王府又买下了后面一块地方,准备把三块地方一起打通了,可以修整得更宽敞舒适些。李谕想砌一个池塘养养鱼。现在的院子太陈旧单调了,阳光也不够。 造园师正在给他画图纸,他们计划过完年再动工。吕夫人看过图纸就开始和王妃争最好最靠近王爷的院子了。李谕恐吓她,她再搞小动作,就把她迁出去一个人住去。 到了年底,李谕终于正式算清楚他现在一年有多少收入。他现在在淡州完全靠土地收入,再加上朝廷给他的俸禄,他年底一共有一万多两银子入账。 他竟然挺满意。当然与云州是不能比,不过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汝阳王。只能感慨,皇室就是皇室,哪怕被赶到这穷性僻壤了,他也没缺钱——只要不要像原装汝阳王那样花钱,他这辈子是不会缺钱了。 等过了年,除了整修王府,他还打算再多请几个老师,建一座家塾。最近还有人建议他趁灾后土地便宜,多买些田地。他没答应。 年底事情太多,人进进出出,给他请安的,送礼的,求赏赐的,讨钱的,帮忙置办年货的。大冬天的并不冷清。 韩望宗这天又去王府,就听到一阵不成调的乐器声。 老远就看见汝阳王正站在廊下,披着件半旧不新的大氅,见他来了,就冲他挥挥手。 “小韩真是不客气,又来蹭酒喝了。”李谕经常开韩望宗的玩笑。 韩望宗刚行了礼,就听见一阵摧心肝的琴声。汝阳王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韩望宗笑道:“王爷的新伶人还差了火候啊?过年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待客?” 汝阳王哈哈大笑起来。 韩望宗知道汝阳王新近买了三十个人入府,说是要充做侍女。这批人都是在难民中挑选的,年龄都较小。汝阳王放了话,越嫩的他越喜欢。 这会儿,看来是这些女孩子正在隔壁学练琴。 韩望宗并不知道这杂乱的琴声有什么好听的。不过他出于礼貌,还是陪着王爷站在廊下听了一会儿。 李谕就是想起了上辈子。他还没上大学,还在老家,家楼下就是个琴行,周末经常被喧哗又毫无章法的琴声吵掉懒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