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头一回碰上这样的道门真人,给恶鬼播撒福泽,放眼道门,往前倒退个几千年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再说那仙阵,说是镇压吕仙朝的,罡气瞧着确实重,实则暗中护住了太白城的根基,这番心思一般人还真的瞧不出来。 白瞎子笑了下,对着那全是上上签的签筒慢悠悠道:“所以说能有的人能修天道,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啊。” 太白城中东留山。 李道玄对着吕仙朝道:“仙阵已然布下,这与你魂魄上的仙印是同一脉道术,若是你不愿信守承诺,破阵而出,二十八重兵解雷劫,你好自为之。” 吕仙朝手里捏着一把赌筹,望着李道玄许久都没说话,终于幽幽笑道:“那我在此先谢过真人不杀之恩?”二十八重兵解雷劫,劈死他倒是不大可能,不过劈得六神俱灭却是可能的。 李道玄对着他道:“你的事,长青昨日同我说了。” 吕仙朝微微一挑眉,原来如此啊,他看了李道玄许久,忽然道:“真人,我有一事不解,人间有句话,叫做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死全家,所谓善人无好报,祸害留千年,这番话真人您又怎么看?” 李道玄望着他,许久才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吕仙朝拧了下眉看着他,也没说话,最终咧嘴笑了下,至于他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孟长青在一旁盯着吕仙朝,生怕他抽风蹦出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记得吕仙朝呛起人跟狗咬骨头似的。 可今日吕仙朝却难能可贵的闭了嘴,瞧着不像是信服,倒像是觉得和李道玄一个木头精争这些是徒费口舌。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非亲身经历过,总是不能明白其中究竟,李道玄这么个餐风饮露的活神仙,哪里懂得什么人间疾苦,哪里知道爱恨怨憎。 孟长青私下里问吕仙朝,“你还会出去吗?” 吕仙朝手里捏着一把赌筹,刷一下展开成半扇,闻声一挑眉,道:“你说呢?” 孟长青沉默了。 吕仙朝反问了他一句,“所以你呢?你是真的打算跟李道玄回玄武,一辈子不下山了?” “嗯。”孟长青点了下头。,我发过誓。” 吕仙朝终于一声嗤笑,跟听了个什么笑话似的抖落起来,“发誓?李道玄一大把年纪了还信这个呢?早知道我也发个誓,你让他把禁制给我拆了。” 孟长青看着吕仙朝那副点着灯找死的疯劲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没接茬。终于,他一把抓住了往外走的吕仙朝,“你非得要出城,我也拦不住你,好自为之吧。”顿了下,他缓缓抓紧了吕仙朝的肩,“记住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吕仙朝回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打量着着他,许久才轻点了下头,嘴扯了下,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 太白城中。 一个年轻人与一个白面布偶坐在茶馆中,其中那年轻人的半幅面孔隐去了,另外半幅却很清晰,看得出来,生前是个非常俊俏的男人。老板娘坐在那儿打量着这个新进城的年轻男鬼,手里的罗扇轻轻扑着。她在这儿卖了几十年的茶了,头一回见着只剩了一半的魂魄,也不知死前经历了什么惨烈的事。 心中有执念,魂魄不散自然正常,但是半幅魂魄不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年轻人点了壶含春,这种茶一般人都叫不出来这名,看样子生前还是个体面人。老板娘心里好奇,这年头难得遇上个有品位的男鬼难得,她把茶亲自给他端了过去。 年轻人对他微微颔首。 老板娘这才发现,这人生前是个修士,周围有仙家气息流转不息。老板娘眼睛毒,否则也不会在这城门口开店。 “公子慢用。”她笑着把茶放下了,一双眼却对着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立刻不声不响地出了门,她问道:“公子是生客?头一回进太白城吧?我瞧着公子面生。” “确实是头一回。” 老板娘顿时笑了,“呦,公子是哪里人士啊?我听着口音像是春南一带的?” 年轻人望了她一人,“老家春南。” 老板娘忙道:“巧了,我有个伙计也是春南人,口音与公子您是一模一样,春南是个好地方啊,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地界上有个长白宗,还有座真武山,赫赫有名啊!” 年轻人望着他,许久才缓缓道:“确实。” 老板娘又与他聊了一阵子别的,等到门口来了新客,她这才把茶放下去招呼其他鬼魂,起身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年轻人喝了口茶。鬼魂没有饥饿一说,所谓的吃喝,只是吃食物中那一点灵力。万物皆有灵,雨前茶与明前茶润了春泽,是灵力颇足的一样东西,价钱也贵,一般鬼魂喝不起。其实说白了,喝茶,喝得就是那一点春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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