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的裂纹,除非剥皮,是消不去的。 这几个字儿,还是当初苏向晚刚嫁过来的时候,自己写在上面的。 她那时候是个傻姑娘,认识的字不多,这估计是她所认识的,最复杂的字儿了。 宋青山提着梨笸低头,就见老太太笑的别有深意:“下来吧,咱回家,吃梨。” 宋青山给围在旁边的金贵和宋福一人给了一颗梨,然后大手一抓,抓了至少五六颗梨出来,指着驴蛋撩起自己的衣襟,说:“去,带回家给你妈吃去。” 老太太心说,儿子是不是傻啊,媳妇儿把弟弟的名字刻在树上,随着梨树都长成个疤了,他还能给她梨吃?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狗蛋,驴蛋,快把梨拿回家去,拿回去给你妈吃。” 当然了,忆苦思甜嘛,老太太扶着儿子的手,还得讲点儿当初从小把他养大,有多么的不容易,以及五八五九六四的年月,她是怎么带着全家人熬过来的。 说到动情处,不免要扶着老大哭上几声。 当然了,要说老太太不容易,那是真不容易,庭秀和青山俩是双生,还生在四一年,为啥苏向晚给吱吱喂血的时候,全村人动容,就她不奇怪,那就是因为,她当年,也是那么过来的。 宋青山和宋庭秀,就是咂着她的血长大的。 既然老妈忆苦思甜,宋青山也不免要安慰她几句:“你不要操心别的,只想一点,饿着来,饱着去,儿子一定伺候您到老。” “就你媳妇那样子,能伺候我到老?”老太太才不信这个,红了眼圈儿,她说:“老三媳妇就不说了,三病九灾的,老二到现在就因为你媳妇的闹腾,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敢给他说媒的,家里就你媳妇一个儿媳妇,我都怕我死了,没人埋棺材哩。” “媳妇是媳妇,我是我,您是喂血把我和庭秀俩养大的,您病了,儿子给您端汤送药,您要真的去了,没人埋,儿子一人背棺到坟上,您就放心吧。” 孝顺不在于言语,而在于行动,要说宋青山的孝顺,老太太那是知道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说孝顺的儿子就能得父母的宠爱,事实上父母的爱和过意不去,是两种东西,所以,老太太就还得多说一句:“你们兄弟好不算好,要拉着老三一起好,才叫全家都好,明白不?” 时时,她是忘不掉她过意不去的,相对较弱的三儿子的。 狗蛋人狠话不多,心眼当然也没驴蛋的多,揣起梨就跑。但驴蛋的心眼儿却要贼的多,棍子一竖,他提前窜到老房,就躲老太太的堂屋里,那张供着领袖像的八仙桌底下了。 你想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孩子总得偷听偷听,奶奶跟爸爸俩聊天聊的这么眼热,会不会到最后,再坏上妈妈一水呢,对吧。 果不其然,一会儿,宋青山和老太太俩就进来了,进来之后呢,看着四处无人,奶奶就哭开了。 无外乎那点事儿,什么苏向晚用浪琴表换宋庭秀在部队上的地址啦,什么她要不是怀着孕公社不让她走,她早就走啦之类的。 驴蛋越听越气啊,还想听听爸爸要说啥呢,没想到奶奶居然直接就来了一句:“这样吧,青山,你俩离婚吧,你带着仨孩子回来,让向晚另找去,她那个妇女你收拾不住,妈啊,慢慢儿的打访,保准给你找个好的,成吗,咱就说从此实话,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个,心里只装你的女人还不好找吗?” 驴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说,这个爹要是敢答应,自己就跳出去,敲他一棍子,然后再转身,走人。 “妈,老二要转业的事儿,你知道不?”宋青山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老二在部队上呆的好好儿的,为啥也要转业?” 宋青山说:“现在各个单位都在关闭,人员全在下放,部队上更是大清洗,大换血,稍微品德方面有点瑕疵,或者说风纪不正的人,全部都得退伍。你给庭秀写的,告向晚的信啊,估计是给领导看到了,所以,部队现在要让他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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