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诧异挑眉,郗愔转过头,扫一眼趴在地上的桓熙,再看一眼义正言辞的桓容,瞬间明白,桓容此举不是赌气,而是堵死桓熙反咬一口的途径。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桓容身为嫡子,自然高桓熙半头。然桓熙是为长兄,年龄几乎能做桓容的爹,桓容将其囚困,总有些说不过去。 “阿父!”桓熙缓过一口气,见到桓大司马难看的表情,以为有了机会,当即挣扎起身,控诉桓容无视军令囚禁上官,并纵容凶仆将他殴伤。 “阿父,其行放肆霸道,全不将军令放在眼中!手下凶仆状似恶侠无赖,竟敢对儿动手!” “阿父,其违反军令,当予以严惩,凶仆殴伤士族,依律定要砍头!” 桓熙满脸的血痕,一身的伤痛,胸中憋了极大的怨气,此时此刻总算有了发泄途径。 按照他的说法,桓容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彰显军规,他手下的恶仆更是豺狼之辈,必须砍头戮尸方能解恨! 桓熙说话时,桓容既没出言打断也没愤怒驳斥,始终傲然而立,视线扫过桓熙,活似在看一个小丑。 一人丑态毕现,一人英英玉立,两人的对比过于强烈,不提暗中摇头的郗愔,连郗超都有些看不下去,更不用提脸色发黑的桓大司马。 桓熙尚无觉察,仍在滔滔不绝,桓大司马的脸已然黑成锅底。 告状也要讲究技巧! 桓容刚刚阐明军营不徇私情,桓熙就口称阿父,话里话间要桓大司马做主。 如果帐中没有别人,桓温尚不至于如此难受,偏偏郗愔在座,明摆着看笑话,那嘲讽的表情,活似蒲扇大的巴掌抡在桓大司马脸上,一下接着一下,那叫一个响亮。 “阿父,要为儿……” “住口!” 桓大司马一掌拍下,两指厚的桌案竟现出裂痕,足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父?”桓熙不明白。 郗超暗中叹息,大公子这般愚钝,将来明公登上大位,怕也是后继无人。 “身为长兄,你不睦亲弟,可感到羞愧!” 听到这句话,桓熙当场傻眼,桓容掀起一丝冷笑。 当他是黄口小儿,听不明白? 撇开营中流言,不提桓熙不敬嫡母,反将事情往兄弟置气上引,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能让渣爹如愿? 当然不能! 麻烦找上门,不好好回敬一番,任由对方高举轻放,随意糊弄过去,就真坐实了软柿子的名头。北伐至少几个月,隔三差五来上一回,当真是不够闹心。 “督帅,容得官文,点步卒五百,役夫三百随军北上。”桓容正色道,“队伍入城,尚未报至主帅营帐,由主簿记录兵员,世子便带人入营地,手持军令,声言调走全部步卒役夫。” 桓容说话时,帐外陆续出现几个身影,从官服铠甲判断,均是领兵的各州刺使。 荀宥和钟琳派人广播流言,为的不只是让桓熙好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引出这些“大鱼”。 郗愔提前来见桓温是受到托付。 没有他拖住桓温,震慑住郗超,不会有充裕的时间留给两人行事。 同样的,没有他在帐中,桓容独自来见桓温,未必有当众开口的机会。甚至可能会被颠倒黑白,以冒犯军令惩处。 不是他们低估桓大司马的人品,换成任何人,遇上这样的坑,为了自保,都会做出类似的反应。 桓冲等人原本不想蹚这趟浑水。 然而,流言中涉及的“调兵”和“军令”却引起了他们的疑心。听闻桓熙手握调兵令,可以调动任意一支军队,不限数量,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这不仅是桓容的问题。 假设今日是场局,桓容被按军令处罚,下一个会轮到谁? 古人擅长脑补。 有人甚至觉得桓大司马举兵北伐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他们引来兖州一网打尽,顺势派人接收地盘。 想到这里,哪怕是桓冲都冒出一头冷汗。 天家无父子,权利面前无亲情。 别提什么亲兄弟,桓秘就是先例。兄弟中最有才的一个,被桓大司马打压成什么样? 桓冲能出任江州刺使,是因为对兄长“忠心”。如果哪天桓大司马不再相信这份忠心,恐怕他的下场未必比桓秘好上多少。 亲兄弟都这么想,遑论他人。 知晓桓容押着桓熙来见桓大司马,众人不再犹豫,不约而同来到主帅营帐。 随着流言的酝酿发酵,事情的影响开始扩大,不再局限于桓氏父子兄弟的较量,而是牵涉到整个北伐大军,容不得桓大司马护短,随意而为。 光脚的不怕穿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