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那日的破落小院里,青姈戳破那层窗户纸,顾藏舟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他奉祖父之命,借走亲戚的由头去京城外拜访一位重臣,回来已是正月底。 马不停蹄地去染坊街找她,谁知院落半空,她已冲喜进了靖远候府。 得知消息的时候,顾藏舟在门前愣了许久。 回到府里,他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五个日夜,才接受了她嫁为人妇的事实。 他想再看看她,却苦无良机,直到戴庭安病势稍愈。 甬道旁繁花如簇,春光下明媚鲜丽,她穿着海棠红的交领春衫,锦带束腰,底下一袭撒花长裙勾勒出修长身段,摇曳生姿。恍如去年早春,她也是这般打扮,锦衣娇丽、长裙窈窕,坐在华盖香车里去踏春,难得的流露笑意。 再后来陈文毅落难,她的脸上便只剩愁容。 顾藏舟四处奔走,欲为陈文毅洗刷冤屈,却因此触怒祖父镇国公,被罚跪祠堂。祖父甚至放了重话,倘若他再不知轻重,为女色而误前程,必除之以绝后患。 那样的威胁令顾藏舟忌惮。 他自幼便知,公府的嫡长孙肩扛重担,凡事以家族为重。他却也喜欢青姈,活了二十年,京城里莺莺燕燕无数,能叫他藏在心里惦记的只有她。顾藏舟不敢忤逆年迈威重的祖父,亦不舍放弃她,只能居中转圜,一面暗中照料她,一面竭力说服祖父。 谁知道,分别那么短的时日,她竟会嫁为人妇? 此刻春光明媚,顾藏舟的心却如坠在冰窖。 两只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他在戴家仆从跟前尽力维持端方持重的姿态,声音涩然,“将军伤势如何?” “好些了,多谢公子记挂。”青姈垂眉,不去触碰他的目光,也终于明白方才魏鸣为何欲言又止。 不过魏鸣显然是多虑了,且不论前世的各自婚嫁、终归陌路,即便没有前世,她既费尽心思地上了戴庭安的船,嫁给她看守门户,自然会斩断前尘,当好铁山堂的少夫人。 顾藏舟的心事已然与她无关。 青姈面沉如水,目光微挪,看向他身后。 两个小厮是顾藏舟的长随,旁边还有位管事,看打扮应是侯府的门房。 进了这倒垂花门便是女眷居住的内院,若往右拐,却是戴庭安的书房。方才魏鸣行色匆匆,显然是去请戴庭安,那么来探望病人的顾藏舟应当往哪里走,就很分明了。 青姈敛袖,目光越过顾藏舟,看向领路的门房。 “魏鸣已去禀报将军了,你先请客人到厅上奉茶,将军随后就到。” 门房早就听说过这位冲喜而来的少夫人敢在铁山堂门前拔刀的事,知道她有戴庭安撑腰,哪敢怠慢,忙躬身道:“是。顾公子,这边请。” 顾藏舟却没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青姈屈膝为礼,“外子有伤在身,行动缓慢,还请顾公子见谅。妾身还有事,失陪了。” 说着话,就想绕过他出门。顾藏舟与戴庭安往来极少,这回登门探望本就是冲她来的,哪能就这样放过?纵满心持重端方的规矩,身体仍不受控制地挪了挪,试图拦住她的去路。 这动作虽不明显,青姈却看出来了。 她愕然抬头,没想到向来沉稳的顾藏舟会如此失礼。 便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声轻咳。 青姈诧异回头,看到戴庭安不知是何时赶来的,腋下拄着拐杖,身体倾靠在青灰小砖砌城的门框上,神色清冷,身姿挺拔。玉冠修眉之下,那身深紫端贵的锦衫沐浴春光,衣角犹在风里轻摇。 从铁山堂到垂花门,她走了好半天才到。 他伤了条腿,得知消息又晚,怎会来得这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