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个知事明理的人,可往深里接触会发现她的善恶观很不分明。与她有交集的人,哪怕是商陆这种交集不多但有点交情的宫人,无意之中伤了他,她都会不好意思。可若没什么交集,那她就是大杀四方不皱眉头的主儿。比方赐婚,她若不认识裴蓁,别说棒打鸳鸯了,就是裴炎的父母因此双双吊死,她都不会产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感,只会告诉自己这是宿命,谁都躲不过宿命。可如今她认识裴蓁,并且跟她要好,所以她就有很多愧疚。 裴蓁似乎有点猜到,她宽慰道:“其实我一开始有这个念头,只是觉得不大可能罢了,没想到竟成真了,可见我们缘分深厚。” 步长悠还是没说话。 裴蓁走过来,缓缓道:“裴炎说夫人送了他一枚玉佩,他回去拿给父亲看,父亲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前天忽然来见王上,请王上将你许配给裴炎,结果赐婚的诏书隔天就到了府中。父亲一向很少这么专断,这次却谁都没商量,裴炎和母亲都是诏书下了之后才知道的,我更晚,今早才知道。” 步长悠在榻上坐下,青檀和紫苏将茶搁在矮桌。她低声道:“母亲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是接到诏书才知道的。” 裴蓁叹口气,坐下来:“这是件好事,只是太突然,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步长悠拿茶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茶香缭绕,她的目光自水雾中看向裴蓁,诚恳的问:“你觉得是好事?” 裴蓁点点头:“我觉得是好事,就是怕你受委屈。” “怕我受委屈?”步长悠有些疑惑,“受委屈的难道不是你们家,你哥哥吗?” 裴蓁嗳了一声:“我们家娶到一个公主,是修来的福气。再说裴炎,他一个爷们能娶妻能纳妾能建功能立业的,能受多大委屈,倒是你,嫁过去就只能做我们家的媳妇,他又先入为主的爱上了别人,我怕你受他的气。” 步长悠听她不怪,就放松了些:“你不怪我就好。” 裴蓁道:“怪你什么?谁也没拿刀逼着父亲来求。裴炎也怪不着你,他要怪就怪他老子,是他老子跟王上说他儿爱慕公主,爱得昏了头,求王上将公主许配给他儿。冤有头债有主,裴炎若是怪你,我不饶他。再说,裴炎的妻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是长子嫡孙,注定要妥协的,早晚的事。这桩婚事其实两全其美,父亲母亲得到了正派的儿媳,你又不用担心联姻的事。我只是好奇那块玉佩到底什么来头,竟叫我那老父亲如此激动?” 步长悠摇摇头:“母亲对往事守口如瓶,我也没问她。” 裴蓁抿了口茶,道:“算了,不想它,老一辈的恩仇跟咱没关系,他们爱遮藏就遮藏吧,咱们做儿女也不能逼老人家,顺其自然吧,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双手捧住自己的肚子,道:“这下好了,我这个即是你的妹妹,又是你外甥女。”说完自己一阵笑,大约在笑可真乱。 裴蓁正笑着,青檀进来,说外头来了画署的人,奉差来给公主送画的。 步长悠问什么画,青檀回说是桐叶宫的十二分景图,王上让他们送来的,步长悠让她将人请进来。 裴蓁有些纳闷:“怎么是十二,不是二十四么?” 步长悠道:“最初是十二景,二十四景是扩建后的事,听说扩建后还没让人画过。” 裴蓁来了兴趣:“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地儿原来同现在有什么区别。” 正说着,青檀引了身穿常服的官员进来,身后还跟着俩手托画匣的侍从。 裴蓁一见是他就笑了:“这不是相待诏么,相待诏,好久不见,还好吗?” 待诏是画署中的官职,从九品,最末流的小官,平时没什么事,就是等诏。 步长悠的目光扫到待诏的脸上,又看到了那块朱砂。 待诏拱手行礼,规规矩矩道:“承蒙夫人惦记,下臣一切都好。”又去打量裴蓁,“数月未见,夫人丰腴不少,离宫风水果真养人,不过……”他将目光从裴蓁身上调到步长悠身上,上下一刮,真的只能用刮这个字眼来形容,像刮痧似的,能把她的皮儿给刮掉:“公主好像清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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