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很多,比如说唐先生家有个很大的藏书室,里面的书都由她看,又比如说不管有什么不懂的,她都可以去问唐先生。 “你这一篇可以发表了。”唐怀德看了她修改过后的文章——《胡同深深》的前三章,感到很满意。 唐怀德写了几十年的文章,经验丰富,笔力深厚,他的教导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直到面对面的接受系统完整的指点时,容真真才清晰明了的感受到有这么一位老师,是多么的幸运。 唐怀德又道:“你在觉报用的笔名,保密性不是很好,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查到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不要用这个笔名发表太敏感的文章,这篇文章有些地方就比较敏感,所以文中的‘胡同’要模糊化处理,也不要指代具体的人,免得惹上麻烦。” “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做成什么事,而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做,用哪种方法去做,文人要有气节,也要懂变通,一味的蛮干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失去更多。” 容真真想了想,“那我再起几个笔名,一些得罪人的文章,就用这些笔名发。” 唐怀德笑着点点头,这丫头脑子活,有前途,“不错,你已深得我的精髓,一个文人没几个笔名还算什么文人,你的那些笔名要想好,有哪些是可以给亲近的朋友说,有哪些是连朋友也不能说,只能自己知道的。” “连老师也不说吗?”容真真顽皮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说,你的身家性命,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唐怀德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接着道,“既然起了多个笔名,投稿也不能只盯着一家投,这一篇你先与觉报的编辑说好了,就投给觉报,往后你还要在燕京呆几年,跟燕京的报社打交道比较多,也该知道哪些好,哪些坏,哪些可以信赖,哪些连面都不要见……” “等你入了学,以你的才华,打响名号是迟早的事,到那时会有许多人与你结交,你要自己当心分辨,不要随便加入某个组织,有些团体是有自己的政治诉求的,他们一个个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可是真是假也说不清,你若是搞不懂政治,就别听那些,做好自己的事。” 他可不想自己收的学生被傻乎乎的诓骗了,燕京作为全国的心脏,也是政治中心,这里的学生往往会受多方因素的影响,学生运动也屡见不鲜,甚至还有很多老师也会参与进去。 唐怀德和他太太也不是没有参与过这些运动的,可对唐怀德来说,他并不愿意将自己的一些志向施加在学生身上。 要遇见一个像容真真这样合心意的学生是很不容易的,聪明,勤勉,又上进,要是陷在政治博弈里,是多大的损失? 在他看来,容真真不需要卷进这些纷争,她只需要好好读书,写好她的文章,就是最好的贡献,至于是否要加入某个党派,参加这个那个运动,那是在她真正懂这些之后的事了。 每个人都有适合他的位置,他们脚下的大地好比一辆破破烂烂的车,有的人驱使这辆车前行;有的人勤勤恳恳将破损的零件换下;有人的在不断搜刮车上的物资,好肥壮自身;有的人要拆卸车轮,有的人化作燃料…… 还有一类人,是火把,燃料最初只是堆积在那里,它的能量都封锁在内部,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燃料,只有火把将它点燃了,它才能发光发热。 无论是火把、燃料、司机、修理工……都是在为这辆车做贡献,谁擅长什么,就去干什么,就如同不要让修理工当司机一样,火把也不要勉强自己当修理工。 建设一个国家,靠的不是某一个英雄,而是芸芸众生,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单凭自己拯救世界。 容真真明白唐先生的意思,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能喊唐先生为“老师”,由这样一个长者引领自己前行,是她来燕京最大的收获,是比考入燕京大学还要大的收获。 她在唐怀德那里完成了学习任务后,收拾好稿纸,向两位先生告辞回家。 她的自行车一向是阿生帮忙保管的,等她出来时,看见阿生正在和秦慕聊天。 秦慕跟着左文同在做事,他第一天去的时候就和左先生商议好,下午六点要按时下班,好赶在容真真从唐先生家离开之前接她。 阿生把容真真的车推出来,脸上依旧挂着生机勃勃的笑,仿佛原野上舒展的野草。 容真真问他:“阿生,你怎么这么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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