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大笔钱啊。 当初她娘还没嫁给她爹时,因卧病在床,家里没有收入,福姐儿就听她娘的主意,花六十文买一大袋面粉,煮面糊糊可以煮一个月。 赵朋大抵也看出她的不舍,语重心长道:“你知道那些读书读得好的能赚多少钱吗?光说教书的,大学教授每月薪酬四百到六百元,比省厅长都高一两百,哪怕当不成大学教授,中学教员每月有五六十,小学教员三四十。” 容真真听了,眼里放出光来,她都不能想像几百大洋得有多少,怕不是金山银山吧? 赵朋又道:“爹不强求你读书有多厉害,哪怕只读完小学呢,也多了几分本事,做买卖都要比人家强,要是能读书呢,你一路读,爹一路送,到时候出人头地,咱赵家也出个女先生,京城一套三进的四合院三四千大洋,做大学教授大半年就挣出来了,你看,读书多好,文化人,品格高,地位高,薪酬高,比做买卖出息多了。” 容真真从没听过这些,她所能见到最出息的人就是赵朋了,学校里的那些同学,她虽知道都是很富贵的,但也没什么具体概念,她的经历注定了眼界的狭窄,从前她想着跟着娘洗衣裳,后来也只打算长大了招个倒插门,继续开着爹的小店,她是头一回知道这世上还有其他路,那样好那样光明的路。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塞得满满的,她迫不及待的要去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赵朋也许自己都没想到,他随口的一番话,竟将一个八岁孩子的心给照亮。 容真真突然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极强的憧憬与向往,她郑重的向赵朋承诺:“我以后要当大学教授,在京城买个大院子,把爹和娘接去享福。” 赵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摸摸她的头:“咱福姐儿真有孝心,爹等着。”他并不相信女儿这番话,那些豪富之家的子女,请了几个家庭教师来教,都不定能考上大学,在他看来,容真真能小学毕业,就是个会读书的好苗子,有文化的读书人了。 正说话间,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个子挺高,精神气儿很旺,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又傲气的笑,派头十足的昂着头,在铺子里打量了一下,用一种很有特色的腔调说:“赵老板,你这儿生意还挺不错?” 他说话时慢悠悠的,拖腔拖调,一听就是个当官的,说来也怪,凡是这些有个芝麻大职位的小官,做事最讲究派头,倒是那些真正呼风唤雨的,无论心里是怎么想,面上都很和蔼可亲,以示亲民。 赵朋瞬间堆出满脸笑:“嗨,这不是宋先生吗?您怎么有空儿来我这犄角旮旯?” 宋先生是税务局的一个小小科员,官不大,官派倒挺大,他淡淡道:“你这个月的营业税可没交啊,这不得劳动我来跑一趟吗?” 赵朋赔笑:“怪我怪我,早该去局里交的,这不过两天黄局长家的公子娶媳妇吗?赏脸让我去办喜事,一忙起来,就给忙忘了。” “黄局长?” “对,就是你们税务局的黄局长。” 宋科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高高昂起的头总算低了下来,从他进入店里,赵朋还是头一次与他的视线对上。 他打开工作笔记本,装模作样翻了翻,“咳,是我搞错了,你已经交过了。” 赵朋故作惊讶:“交过了么?”他一拍脑门,“好像是交过了,瞧我这记性。” 宋科员走时,赵朋还假意留了饭,不过宋科员并没有留下来吃。 潘二娘端了盘炸豆腐丸子出来,“我就说,明明记得你去交了那个什么营业税,怎么今天还上门收呢,果然是他记错了。” 赵朋哼笑一声:“他哪里是记错了,明摆着是要坑咱们的钱,你当他收上去的钱是要交给公家?还不是揣到自个儿腰包里了,这回恰巧黄局长的儿子成婚,请了我去办喜事,不然明知道他坑人,不也得拿大洋将他填饱?” 潘二娘惊诧道:“这也太嚣张了,这样的大贪官一定要告了他。” 赵朋苦笑:“你去哪儿告他?税务局里上上下下勾结,我若是敢去告,别说把他告倒,自己就得先吃牢饭。” 他叹口气,“唉,别说这个了,没吃亏就算好的了。”说到这儿,他趁机教育容真真,“读书的好处就在这儿了,文化人地位高,若咱们家有个文化人,今天这个宋先生就绝不敢上门来。” 容真真点点头,更深切的认识到读书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一吃了饭,就自觉回去看书了。 当然,买卖是不打算再做了,不过妞子却从中尝到了甜头,容真真不做,她还要继续做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