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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这个仙娘倒也有趣,收了钱,把事办得妥妥的,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大意是潘二娘现在这个男人是办红白喜事的,积了大德,在阴司里有名,一般的鬼惹不起,再者赵老板在阴间有一库房的金银,随便拿几个钱,都能从潘二娘前夫手里买下她。

    潘二娘这下安了心,心道她后头这个丈夫这般了不得,她死后便不用被切成两半儿了罢?若是有了情分,说不得还能求他为她打点一番,买通了小鬼,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做回好人家的小姐。

    至于阴间会不会收受贿赂,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若是阴间真的清廉如水,那些黑心烂肝的怎么能投生到豪富人家?那些骨头榨出二两油的怎么能为官作宰?

    若她来世里作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必定一件坏事也不做,只想着修桥补路,怜贫惜弱。

    潘二娘了却一番心头大事,千恩万谢的别了仙娘,路上忽然想起了那尊菩萨,她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菩萨,不过肯护佑人,为她劫难的,就是好菩萨。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再为这菩萨烧纸哩。

    第8章

    晓得自己大抵不会被锯成两截,潘二娘将一颗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半是不安半是欢喜的等着成亲。

    赵老板本就是干这一行的,又打了四十多年光棍,头回娶媳妇,自然安排得很有排面,一顶满天星的大红花轿,轿帷上绣着喜字和如意祥云,十六个响器,有金灯,有执事,前头四个鼓手,吹吹打打的很热闹。

    潘二娘的轿子在前头,一个请来的老太太牵着福姐儿的手,跟在后头,她看着稳稳的花轿,和在风里飘着的轿帷,那么软和那么鲜亮,所有人都说,她那新爹是看重她娘,才办得这样大排场。

    福姐儿想,娘是一个人坐在那大箱子里呢,她本想和娘一块儿的,可娘说,花轿是新嫁娘才可以坐的,福姐儿不能上去。

    她突然就惶恐了,仿佛在这一刻,她不是她娘的孩子,而是成了一个不能跟在娘身边的外人,她之前从不曾想过这个,可在不能上花轿时,她才发现娘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街边的老树发了新芽,嫩嫩的,绿绿的,在风里摇摆,活泼机灵的雀儿在屋檐边,树杈上,快活的蹦来蹦去,睁着一双豆子大的眼,好奇的观察着这一支热热闹闹的成亲队伍。

    迎面遇到的行人,有善意的道声喜的,也有打量福姐儿一眼,转头与身旁的人嘀嘀咕咕议论的。

    福姐儿身上穿着新爹做的大红衣裳,大红裤子,脚下蹬着大红绣花鞋,洗了头洗了澡,头发被梳成两股辫子,用红色的花头绳绑得齐整,眉心还点了颗红痣,看着就是个标致的孩子,可沐浴在各色的目光中,她却觉得羞惭又窘迫,好像她犯了什么错儿,不该也不配跟在花轿后头。

    这样想着,脚下就慢了,牵着她的老太太扯了扯,她打个踉跄跟上去,老太太低声问她:“福姐儿你累了?”

    她是赵老板请来,专在今天看孩子的,若是福姐儿累了,少不得要叫个小子来背,她一把老骨头,可背不动了。

    福姐儿摇摇头,努力跟上。

    天是蓝的,云是淡的,日头正好,这样的好天气里,福姐儿莫名的想到了城外坟地里的亲爹,安葬亲爹那天,吹着寒风下着雨,与今日的天气是不同的,爹躺在大匣子里头,安安静静的睡着。

    她当时只以为爹是在睡觉,只是睡得长久一些,总有一天会醒来,她还为此很是发愁,愁爹醒来要抽大烟,要打人,后来忙着照顾病了的娘,她就很久没有再想起爹了。

    今日是娘嫁人的日子,福姐儿不知怎的又想起他来,她忽然明白爹不会再回来了,人死了,就会永永远远的睡下去,睡着睡着,就烂成一滩泥,就像出殡时的纸钱,落在泥水里,自己也变成了泥。

    赵老板穿着一身喜服在门口迎亲,胸前戴了朵大红花,喜庆。

    他个子较矮,这是年轻时不学好,在外头鬼混,底子没打好,又因后来发迹,胡吃海喝,显得有些肥胖,但他面目和善,倒抵消了种种不如意之处了。

    来往恭贺的人很多,不但有街坊邻居,生意往来,还有早年的狐朋狗友,赵老板是外场人,接了新娘子,就出来招待亲朋好友。

    喜棚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个个都说着吉祥话儿,嘈嘈杂杂的叫人听不清,赵老板招呼着客人,可也没忘了还有福姐儿,抽空抱了抱她,问道:“饿了没有。”

    福姐儿对他还有些陌生,只腼腆的点点头。

    赵老板摸摸她的头,吩咐带她的老m.zzwT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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