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打算恢复身份?” 罗云瑾低头整理佩刀上的流苏穗子:“不必了。” 朱瑄问:“将来呢?” 将来他即位,罗云瑾不必怕嘉平帝报复,可以恢复身份。 罗云瑾摇摇头,眼眸低垂,望着大红穗子,嗓音暗哑:“薛季和已死。” 薛家门第清贵,容不得一个沦为阉人的子孙,从谢太傅的态度就可以窥见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薛家后人,他不想让地底下的祖父蒙羞。薛家其他房的族人如果知道他就是薛季和,要么将他视作耻辱,要么前来依附,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奉承,薛季和早已死在那年深冬,他以后只是罗云瑾。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 第163章 过继 谢骞接到诏书的时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奉命主持修陵之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嘉平帝心里未必乐意别人挖通钱太后的墓穴,眼下群臣威逼,他才会稍作妥协,过几天周太后再闹一闹,嘉平帝肯定又会反复。 奈何他祖父捅出这么一个大篓子,不管是工部还是吏部都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更是破天荒地联名举荐他,巴不得把他送到天涯海角去。谢太傅这次得罪了三法司,文官们固然佩服谢太傅的勇气,佩服之余只有忌惮和恐惧,生怕一不小心被这老顽固给盯上,丢了官位。 现在朝中为官十年以上的都把谢太傅当瘟神,只有年轻官员对谢太傅敬佩有加,天天在谢家门前转悠。 薛景的案子重审之后,谢骞发现谢太傅写好了辞呈。 “我愧对老友……”谢太傅感慨了一句,看着谢骞,欲言又止。 谢骞叹口气:“您辞官也好,皇上心里不舒服,太后更是恨您入骨,我也正准备劝您回乡去避一避,您年纪也大了,回家好好帮我带儿子……” 话还没说完,谢太傅随手抄起白瓷盘里清供的绿橙,砸到孙子身上。 谢骞抬手接住绿橙,一脸莫名其妙。 谢太傅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临走之前,我想见他一面。” 谢骞愣了一下,满脸错愕神色。 谢太傅神情有些狼狈,转过脸去,瓮声瓮气地道:“你去问问他,肯不肯见我。” 谢骞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喔了一声。 …… 周太后瘫倒在床,不能下地。第二天嘉平帝也犯了旧疾,不过群臣这回不相信他是真病了,都认为他只是羞于见人才推说自己病倒,以此来躲避大臣。 罗云瑾重新回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非他莫属。 嘉平帝心力交瘁,见他办事麻利又沉稳谨慎,不像其他秉笔太监那样敷衍塞责、急功好利,干脆将善后之事全部交给他料理。 他谨慎从容,之前身兼数职也能把各监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重回司礼监,钱兴的党羽已经被铲除,他的心腹陆陆续续补充了空缺,少了钱兴的牵制,他处理政务更加得心应手,如臂使指,再无掣肘。 掌印太监的办事处单独设一座偏院,守卫森严。 身着圆领袍的内官捧着一摞摞厚厚的文书进进出出,长廊人来人往,却一声咳嗽不闻。这里是司礼监权力中枢,能来往于此的内官都是内书堂出身,个个熟读书本,举止有度,规矩严明,气质明显和其他宦官不同。 谢骞站在廊房门前,看着廊前两排凶神恶煞、气势霸道的带刀缇骑,心中感慨万分。 少年的时候,人人都说季和将来会大有作为,那时候谁能想到季和将来会经历那么多的苦楚? 他最终成为一个权势滔天的内宦。 掌印太监堪比“内相”,等同前朝首辅,风光自然是风光的,然而他是季和啊! 那个横空出世、让不可一世的谢家子弟颜面扫地、放下倨傲轻慢的季和,本应该和自己并肩踏进保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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