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上朝臣照例要献诗歌功颂德,嘉平帝会让身边近侍也做几首诗应景,这种场合向来少不了罗云瑾。他才学过人,嘉平帝最喜欢让他和文臣比试。 谢骞想了想,决定去罗云瑾在宫外的住处等着他。 他到了宅子里,看门的两个内侍已经和他混熟了,请他进院,却不许他进屋,烧水煎茶,让他坐在院子里等着。 乍暖还寒的天气,院中枇杷树绿得油亮,间壁光秃秃的梅树树干越过院墙,笼下虬曲盘绕的树影。 谢骞冷得瑟瑟发抖,热茶一碗接一碗灌下肚,喝得肚子都涨起来了,连跑了好几趟茅房,终于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暮色沉沉,远处的寺宇传出阵阵辽阔旷远的钟鼓声,罗云瑾独自一个人归家,骑了匹劲瘦的黑马,沿着夕阳照耀下的巷子慢慢行来。 到了宅院门前,长腿一扫,翻身下马。 小内侍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长鞭,牵着马去马厩。 罗云瑾边往里走,边解开披风,撕下腕上缠裹的绑带,随手扔到另一个内侍手里,凤眸微抬,淡淡地扫一眼谢骞。 谢骞直接问出自己的怀疑:“今天春宴上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罗严谨没说话。 谢骞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卖我古董的人不会是你安排的吧?我看那个卖古董的人一定是宫里的人!他看古董玉器的眼光比我家老爷子还毒辣,不然我也不会从他手里买下那几样玩器。” 谁都知道谢太傅脾气古怪,一点就炸,当初钱兴就曾经利用谢太傅的这一点企图引诱他捧剑入宫,司礼监传出消息,东宫马上知会阁老,阁老亲自出面劝说,拦下了谢太傅。 谢骞认出罗云瑾后回想往事,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都是钱兴提拔上来的,除了罗云瑾,谁会给东宫报信? 谢太傅是他的老师,他了解谢太傅,所以能够及时送出消息拦住谢太傅。 既然他能及时拦住谢太傅,当然也可以激起谢太傅的怒火,利用谢太傅揭开周太后和嘉平帝想要遮掩的旧事。 谢骞越想越觉得罗云瑾嫌疑最大,顿足道:“你可以提前和我通个气,我又不会拦着你……” 古董是他亲自买了送到谢太傅跟前的,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认栽,但是罗云瑾完全不必这么委婉曲折,直接告诉他一身就是了,他虽然油滑,但并不是怕事之人,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罗云瑾仍是一言不发。 谢骞叹口气,道:“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后宫之事再怎么闹也影响不到前朝。我不管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我才能在适当的时侯帮上你的忙。我祖父固然好利用,也容易闹出大事,我是该拦着他,还是由着他?你总得让我心里有数才行。” “我不想糊里糊涂帮倒忙。” 他认真地道。 罗云瑾踏上石阶,低头拂去肩上尘土:“太后的事你不要插手。” 谢骞会意,罗云瑾没有否认,等于是承认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紧皱:“你别掉以轻心,太后确实固执蛮横,没什么本事,也没有计谋,不过她到底是皇上的亲娘,你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说完,他站着不动。 罗云瑾为什么要帮钱家?他和钱家又没什么交情。 谢骞还在犹豫,罗云瑾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哐当一声,大门合上了。 真是冷酷无情!亏自己还因为担心他特意赶过来找他问明白……谢骞心里腹诽了几句,又是一泡尿意上来,赶紧转身去寻茅房。 罗云瑾回屋,走进书房。 内侍手里擎了根短蜡烛,一一点亮房里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