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内官说:“他烫伤了,身上全是泡!啧啧,大热天的,这可难办了……” 罗云瑾慢慢走出御茶房,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转身,脚步陡然加快,然后越来越快,走到一半,他猛地清醒过来,又转身往回走。 他回屋翻出之前找太医院药房的内官讨来的伤药,去了东宫。 我只是不想欠她的,她因为我烫伤,我不能坐视不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皇太子朱瑄住在东宫北边的一座宫室里,足不出户,形同幽禁,昭德宫每天派人监视他,不许他出门。看守是个苦差事,昭德宫的内官怨气冲天,罗云瑾只花了几枚小银锞子就顺顺利利进去了。 他站在门前,脚步踟蹰,轻轻推开了门。 屋中光线暗沉,阴森幽冷,四面墙壁光秃秃的,只草草粉刷了一遍,没有装饰壁板,没有案几桌椅软榻香案,更不可能有其他殿宇的珠光宝气、富丽堂皇,甚至连一张像样的拔步床都没有。 东边墙下一张黑漆架子床,没有床帐,金兰趴在编花竹席子上,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神色痛苦。 少年皇太子朱瑄跪坐在脚踏上,手里拿了把扇子,对着金兰轻摇:“圆圆,还疼不疼?” 金兰在枕上摇摇头。 罗云瑾走了过去。 朱瑄霍然回头,双眼微微眯着,神情警惕。他长年待在幽室,皮肤苍白,双眸幽黑深沉,样貌看起来还是个瘦弱的少年,但眸子却比他的脸要成熟得多。 “你是罗云瑾?”他很快就猜出了罗云瑾的身份。 罗云瑾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金兰脸上。 她生得福相,珠圆玉润的,就算瘦也是张伶俐可爱的圆脸,这会儿张开双手趴在席子间,脸色苍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罗云瑾挨着床沿坐下,眼眸低垂:“怎么趴着?不怕碰着伤口?” 朱瑄继续给金兰摇扇,淡淡地道:“她躺着更不舒服。” 罗云瑾想起来了,金兰前几天受过罚,伤口肯定还没好。他俯身,手指拨开金兰的衣襟。 朱瑄脸色微变,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手指苍白纤长,看起来很虚弱,力道却很大,牢牢攥着他不放。 罗云瑾看他一眼:“我想看看她的伤,烫出来的泡有没有破?血泡大不大?你有没有挑破?有没有涂药包扎?她这样多久了?吃过什么没有?” 他一句一句问出口,朱瑄的脸色越来越白。 金兰意识模糊,听见罗云瑾说话的声音,慢慢抬起眼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脑袋一歪,眸中浮起亮晶晶的笑影:“云瑾哥!” 罗云瑾低头看她,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一点:“嗯。” “你怎么来了?”金兰费力抬起头,疼得眉头紧皱,“你来看我的?” 罗云瑾眉头微皱,轻轻拍一下她的发顶:“躺回去。” 她喔一声,轻轻把脑袋放回枕上,眼睛眨呀眨的,含笑看着他,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朱瑄沉默着听他们说话,松开了紧攥着罗云瑾的手。 罗云瑾拨开金兰的衣襟,俯身细看她颈间、胸前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一大片烫伤的痕迹,颈间到肩膀的地方一溜水泡,看起来有些狰狞。他眉头皱得愈紧……居然烫得这么严重! 如果当时就用冷水冲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可是谁会管她的死活?她忍着痛楚退出正院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罗云瑾手指轻颤。 金兰皱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松开手,问朱瑄:“有没有干净的清水?伤药呢?” 朱瑄面容冷凝,眸光晦暗:“……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找他们讨要,他们什么都不给我。圆圆只能忍着。” 罗云瑾立刻起身出去,回来时端了盆清水,朱瑄卷起袖子站起来,接过铜盆放在床边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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