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和金兰说话“殿下,仪仗进了皇城。” 金兰撩起眼帘,想瞻仰一下雄伟壮丽的紫禁城,入目却是一扇扇缓缓打开的沉重宫门,车舆已经驶进宫城,金钉朱扉一道道打开,楼台殿宇连绵,白玉石阶拱卫环绕,一片高低错落的殿顶之上,晴空如洗,蓝得纯澈。 她望着檐牙交错之间的那一角碧空,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就像那一抹湛蓝,清清爽爽,明澈透亮。 钟鼓齐鸣,卤薄陈于殿前,身穿各色礼服的文武百官迎候在殿门外,气氛肃穆。正副使上前唱礼,礼官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广场宽阔空旷,风声怒吼咆哮,礼官的唱祝声越过一道高高耸立的彩棚,断断续续传入棚下车舆内,隔得太远,金兰一句也没听懂,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舆重新动了起来,尚膳监预备了丰盛筵宴,广场上的百官在礼官引导下陆续入席,内外殿泾渭分明,等车舆进入内殿以后,女官才掀开帘子,搀扶金兰步下车舆。 金兰心道可惜,不知道百官齐聚的场面是什么样的,礼官复礼的时候,她坐在车舆里,只能听见外面遥遥传来洪亮的钟鼓乐声和隐约的唱礼,就算掀开帘子也只能观赏一堵彩棚,什么都看不到。 女官小心翼翼扶着她,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金兰低着头,看到一双赤色织金云头鞋履,赤色袍角,赤色蔽膝,衣衫华贵精致,色彩斑斓,缀满了山川、祥云、禽鸟之类的吉祥图案,日光照耀之下,瑰丽辉煌,一对微微凸起的盘旋金龙昭示着男人尊贵的身份地位。 一只骨节纤瘦的手伸到金兰跟前。 女官知趣地退下。 金兰迟疑了一会儿,刚抬起手,立刻被朱瑄紧紧握住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握笔的指腹结了薄茧,有些硬金兰放任自己走神,心想,那天她一脑袋差点把朱瑄撞飞出去,他真瘦啊,手心干燥冰凉,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没有一点烟火热乎气。 进了内殿,黄司正引导金兰去内室更衣,朱瑄松了手,目送金兰一步一步踏进他平时起居的地方。 金兰换了身常服出来,花钗凤冠,鸾凤云纹鞠衣,真红大袖衣,披霞帔,束玉带,悬玉花彩结绶,佩白玉云样叮当,凤冠仍然压得她抬不起头。 朱瑄也换了身礼服,除去玄冕,戴五彩玉珠朱缨皮弁,绛纱袍,大红裳,素纱深衣,等在屏风外,听到环佩叮当声,转过身,颈间朱缨轻轻晃动。他低头俯视金兰,薄唇轻挑,目光温柔。 即使不了解朱瑄,金兰也能清晰感知到此刻他满心的雀跃欢喜。他高雅清冷,持重矜贵,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当众露出像天真孩童一样眉开眼笑的喜悦神情,满殿鸦雀无声,一声咳嗽不闻。 他真高兴啊。 金兰不知道朱瑄为什么这么高兴,被他这么一个风姿卓然的俊秀男子用如此专注缠绵的眼神注视,心里实在难以平静,即使百般克制,依然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朱瑄轻笑,凑近了些,如画的眉眼近在咫尺“圆圆,我好看吗” 金兰绷紧了面皮,假装没听见。 朱瑄得寸进尺,拉起金兰的手,又含笑低声问了一遍。 金兰孤身一人进宫,了无牵挂,被朱瑄撩得心烦意乱,心一横,抬起头,朗声道“好看太子殿下俊秀飞扬,无人能及。” 靠得最近的侍从抖了一下。 杜岩轻蔑地瞥一眼左右看吧,我没骗你们吧太子妃她就是这么奔放?朱瑄丝毫不以为仵,仍是微笑,拉着金兰走近内室。房里点了红烛,满室烛火摇曳,灯影幢幢,朦胧的光影中,宫人进进出出,两人行过拜礼,又被宫人搀去内室换了身礼服,一道道繁琐的进酒、进饭仪式过后,金兰不知道换了多少套礼服,晕晕乎乎照着黄司正的指引下拜站起,站起下拜,已经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了。黄司正扶着她走到锦褥前,让她和朱瑄东西相向而坐,女官捧着两瓢酒走上前。 金兰和朱瑄一人接了一瓢,低头浅抿一口。 两瓢的手柄用线连在一起,寓意夫妻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喝酒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近得金兰能感觉到朱瑄的呼吸,她学过规矩,错开朱瑄火热的视线,不慌不忙啜饮一小口,余光忽然看到朱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风姿清冷、高雅如谪仙的皇太子,居然在喝合卺酒的时候朝她做鬼脸?金兰一愣,喝的酒来不及咽下,扑哧一声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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