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整天,待五割三汤上毕,她脊背爬满细汗,听屋里枝玉和女官谈笑,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心里暗松口气。 黄司正持重,不是话多之人,没怎么开口,另外三名女官则对金兰赞不绝口,夸她蕙质兰心,宴席安排得妥帖。 这种场面话枝玉自然不会信以为真,她留心观察黄司正,发现黄司正始终面色和蔼,并无一点不悦之色,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饭毕,黄司正领着三名女官拜谢金兰,枝玉再三拦着,黄司正还是行了礼:“虽说殿下仁厚,但礼不可废。” 枝玉亲自送黄司正去收拾好的厢房歇息,回到房里,对金兰说:“黄司正人品端正,就是为人有些古板迂腐。” 金兰心有触动,笑着摇摇头:“古板迂腐总比错了规矩让人抓住把柄的好,也许这才是黄司正能在宫中立身这么多年的原因。” 她在祝氏的严厉控制下生活,明白有时候迂腐刻板也是自保的手段。黄司正不苟言笑,看着没什么过人之处,但兴许恰恰是这一点安分让她可以一次次从尔虞我诈中脱身。 枝玉一笑:“也是,我在宫里的时候也装了几个月的老实人。还是在家里畅快。” 祝氏虽然不懂她,但到底是她亲娘,唯有家人肯对她百般包容忍让。 金兰挑挑眉,笑而不语。 她这些天已经背完女教书,开始挑灯夜读《为善阴骘》。女教书大多是教导女子遵守妇道、敬事夫君的内容,浅显易懂,背起来简单,《为善阴骘》则是一本劝人向善的书,杂糅了儒释道三教,辞藻较之晦涩,往往看了注解也不懂句子的意思,背起来就难得多。她不觉看到深夜,剪春擎着灯走到罗汉床前,催她就寝。 金兰放下书,揉揉酸胀的眼睛。 剪春道:“今天枝玉小姐领着人抄捡内院,扔了一堆旧物,咱们房里的丫鬟倒还规矩,没什么不该有的物事。” 金兰想起一事:“装旧衣的箱笼去哪里了?” 她叫来管箱笼的丫鬟,问:“前些天我做好了一顶网巾,你收在哪个箱笼里?” 丫鬟愣了一下,脸色一白,强笑道:“这会儿想不起来了,这些天家里忙乱,不晓得收在哪个箱笼里。” 金兰把网巾给她的时候态度很随意,她还以为金兰不想要了。不小心把网巾烧出一个洞以后,她怕金兰怪罪,干脆偷偷扔了。反正金兰马上就要进宫,礼部、宗人府送来的彩礼箱笼、大抬盒一摞一摞堆了好几间屋子,连院子都堆满了,小山包似的,金兰看都看不过来,总不至于要她一个个箱笼去翻吧? 枝玉早就睡了,听见说话声,掀开帐子问:“什么网巾?” 金兰心里叹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 她梳洗歇下,躺在枕上,闭上眼睛入睡。 旁边一阵窸窣声,枝玉侧过身看着金兰,打了个哈欠:“别瞒我了,你找什么网巾?你给谁织的?” 金兰睁开眼睛。 …… 翌日,天还没亮,城中各处钟鼓声次第响起,流水一般缓缓融入稀薄的晨雾,慢慢浸透整个皇城。 官署衙门大多在东城,官员平时上朝走东安门、东华门,因此京中达官显宦、名公巨卿的宅邸也大多集中在城东。贺家所在的外城居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用不着赶着上朝,长街冷冷清清,只有沿街巡查的巡更铺小卒。 听不见钟鼓声,黄司正依旧按时起身梳洗,另外三名女官听见响动声,也匆匆爬起来,穿戴好了,出了屋子。 到了金兰住的院子前,黄司正让人进去通报,丫鬟笑着道:“小姐已经起来了。” 女官们对视一眼,笑道:“殿下虽然年轻,倒是不贪觉。” 她们是按着宫中起居的时间起身的,宫人向来要比各宫主子起得早,这样才能事先预备好伺候主子,金兰居然比她们起得还早,出乎她们的意料。 黄司正脸上没什么表情,领着人进屋。 金兰早就起来了,平时她打扮家常,很少妆粉,现在宫中派来女官,她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轻省,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让丫鬟给她绾了京里时兴的发式,簪通草花,戴珠翠,搽珍珠粉、红玉膏,洁白圆脸上淡淡一抹胭脂,穿月白暗纹杭绢袄,系杏黄绫裙,淡雅明丽,皓腕上一对扁口金花钏,青春年少,只需略加装饰,便是一身娇贵气派。 她容貌本就不俗,装扮之后更如朱樱一般娇艳欲滴,雪肤花貌的小娘子含笑端坐窗下,笑盈盈看过来,眼波似水,昏暗的天色仿佛瞬时亮堂了几分,黄司正几人虽是女子,亦不由得怔了片刻,心里暗暗赞叹。 难怪太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