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人说药王庙的和尚都会医术,而且医术很高明,时常有达官贵人登门求诊。朱瑄这是让和尚给她看病? 她没病啊,王女医也让她停药了。 金兰心里念叨了一句,还是乖乖伸出手。 和尚表情不变,一番仔细诊视后,和朱瑄交换了一个眼神,朱瑄示意他出去说话。 金兰满头雾水。 杜岩捧了盏温茶进屋,笑眯眯道:“殿下渴了罢?这是南直隶进贡的松萝茶,没搁芝麻盐笋瓜仁。” 金兰心知剪春肯定是被朱瑄的人绊住了,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顿觉口舌生甘,身心舒畅。 不愧是宫里伺候的人,果真心细如发,面面俱到。 贺家人爱喝泡茶,金兰不喜欢,嫌茶味浮躁,平时多喝清茶。贺家的仆从都未必知道她这个习惯,杜岩却留意到了,而且还特意准备了茶叶,当真精明。 难怪嘉平帝那么信重宦官。 杜岩的讨好之意只差没刻在脸上了,加上这段时日常常和他打交道,金兰知道他对自己没戒心,喝着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殿下的小名是五哥?” 皇子的小名也和民间男孩的一样随便么? 杜岩笑着道:“这是惯例了,殿下排行第五,不止老娘娘、万岁爷爷,我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也称呼殿下五哥,赵王、德王、庆王殿下排行第六、第七、第八,小名就是六哥、七哥、八哥。不过那都是殿下小时候的事了。” 赵王、德王、庆王是朱瑄的异母弟弟。朱瑄是头一个长大成人的皇子,和他年纪相仿的皇子陆续夭折,唯有他被生母藏在幽室中才能侥幸存活,等郑贵妃察觉时,他已被册封为太子。 郑贵妃知道朱瑄恨他入骨,转而扶持其他皇子,结果一查之后发现还有其他妃子秘密生下了一位皇子,另外还有两位妃子有孕在身,她立刻下令将已经出生的皇子抱回昭德宫养育,那位皇子就是赵王。德王、庆王则是年底出生的。 杜岩没有多说其他皇子的事,意有所指地道:“如今宫中没人敢称呼太子五哥,只有殿下能这么叫呢。” 以前,五哥是朱瑄的小名,以后,五哥只是夫妻之间的亲密称呼。 金兰若有所思。 …… 屋外窗下,满墙藤萝郁郁葱葱,院中一株参天古树,罩下一片浓阴。 朱瑄站在栏杆前,负手而立,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藤萝,望向雅室。 和尚站在他身边,低声道:“殿□□弱,本不该奔波辛苦,我听人说殿下前些时又发病了?这可不好,您天生不足,幼时又伤了底子,若再不勤加保养,恐于寿数有碍。” 朱瑄淡淡地道:“今天的病人不是我。” 和尚虽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门儿清,立刻聪明地转了话题,“太子妃殿下亦有不足之症,想来是娘胎里带的毛病,不过应该于寿数无碍。” 朱瑄沉默了片刻,表情缓和了些,“那就好。” …… 虽然没看出金兰有什么毛病,但和尚常和权贵打交道,心眼灵活,为了安朱瑄的心,还是开了副温补的方子。 金兰来一趟药王庙,观摩了一场浴佛仪式,回去的时候,车厢里多了一大堆举世罕见的珍贵药材。 还多了一个“圆圆”的小名。 剪春心里骂骂咧咧,搂着金兰上上下下检查,听她说了和太子见面的事,变了脸色:“小姐,您怎么能对太子说那样的话?万一惹恼了太子爷,您可怎么办?” 金兰一笑,把手塞进剪春掌中,“你摸摸。” 剪春摸到一手的汗水,手指再往袖子里一探,也湿乎乎的。 金兰撒娇道:“我刚才差点吓死了。”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怕?几层衣衫全部湿透,鬓发也有湿意。 剪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拿帕子给金兰擦汗。 金兰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剪春身上,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她知道祝氏本性不坏,绝不可能下手害她,她只要本本分分的就够了,熬到十五岁出阁嫁人,她就能摆脱祝氏。 不想斜地里杀出一个皇太子,一道赐婚旨意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她的未来在东宫。 金兰这些年就是靠着乖巧和本分熬过来的,她可以继续乖巧下去,她可以装糊涂,装懵懂,只要皇太子喜欢,她可以装一辈子。 可她不想啊! 生而为人,她也曾是阿娘的掌上宝,眼中珠。阿娘早逝,她孤苦无依,更应该自尊自爱,不能等着其他人的施舍怜悯。 她有血有肉,有喜有怒,她不甘心一辈子装聋作哑!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