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备嫁,少奶奶整个二月都没出过门过,去年这个时候,老爷正好休沐,还带了太太和姑娘一块去爬山……” 螺狮清脆的嗓音在耳边不断响起,宋师竹来来回回把整幅画仔细看了一遍,越发觉得公公的画技让人惊叹。 她的目光从画上写着“燕夫堂”的匾额转移到那个让婆婆十分害怕的香炉,心中有些好奇赵氏做的那些梦究竟是怎么样的。 居然能连着两个月都做同一个梦。 她那去世的公公也真是够有耐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盯着香炉看,在宋师竹面前的香炉越来越像一个蚊香圈圈,不断地转着,越转越快,把她的心神都吸了进去。 宋师竹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画里的空间。 周围似梦似幻,弥漫着层层白雾,突然间,一道阳光就像斧子一样劈开了雪白的屏障,将雾后高高悬挂在上的“燕夫堂”三字亮了出来。 耳边突然传来三声沉闷的击鼓声,这就像一个信号一样,一群穿戴着深衣方巾的青年男子排着队伍,由外而进。 昨日下午才回书院的封恒居然也在其中。宋师竹惊喜了一把,走过去绕着他左三圈右三圈地走着。 许是因为祭礼的原因,他俊雅的眉目认真而冷淡,显出了几分出尘的味道,宋师竹见着他这幅在她面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面孔,眨了眨眼,心跳增快了一些。 确定周围众人都看不见她之后,她悄悄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家相公的脸蛋,只是手指却突然从幻影中穿了过去。 宋师竹不禁觉得十分可惜,不过对不能实质接触的封恒她也失去兴趣了,在虚着手形扯了扯他的耳垂后,宋师竹就把目光继续落到仪式最前头两人身上。 通常来说,站得越前,身份越贵重。前头两个,其一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有着美髯的老者。两人均是神色肃穆,在整理衣冠及净手之后,老者上前半步,在香案前焚香行拜礼。 后头众人伏首再拜,起来后恭立片刻,又齐声念起丰华书院的会约。 宋师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幅场景。 这里应该是讲会举办前祭祀书院创始人的仪式现场。书院向来禁止女子进入,趁着有机会,宋师竹把整个祭室都走了一遍,尤其是在赵氏重点关注的鼎炉旁边盯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师竹总觉得她闻到一股火药味,只是这股味道夹在室内浓烈的熏香中,若隐若现,要不是她靠得极近,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此时鼎炉中的线香燃了一小半,香灰带着火苗落到炉灰之上,宋师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危机感,她想要往后退,可鼎炉中却发出砰得一声巨响,室内顿时火光熊熊。 众人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落入一片火海中,最前头的两人一瞬间就面目全非,靠近前头的封恒也落不着好,宋师竹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了一个火人。 周围一片惊惧的惨叫声。 因着情绪波动太大,宋师竹突然由画里直接推回到现实。 螺狮还继续道:“……那一回登山时,老爷一直嘲笑姑娘体力不行,姑娘还说下一回要雪耻,不知道老爷今年会不会带老太太和太太一块去。” 宋师竹愣愣地看着螺狮绣面上的一只蝴蝶,刚才螺狮正绣着蝴蝶的触角,如今她的绣针也一样落在触角上。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瞬。 午间阳光暖意融融,好大一会儿,宋师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回不是梦里的预兆,但却同样吓人。她眼睛看着墙上的画作,还是那一幅学子拜祭图,但她刚才是一直处在幻觉中吗? 螺狮一见着她这样,愣了一下之后,就肯定道:“姑娘,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阳春二月,春光璀璨,封恒正和周山长在屋里说话,就看到府试回来的一群童生过来销假了。 其中有一个人,一进门就用一双吊梢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见他看了过去,又立刻收回视线。 封恒皱了皱眉头,他对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一向没有好感,即使这个人是自家亲戚也一样。 黄一鸣府试一无所获的事他一早就知道。府试成绩出来时发到县上时,他还特地打发了人去县衙看红案。 说起来,封恒与黄一鸣的梁子结得十分可笑。 本朝规定,参加府试者要五个童生互相作保,或者是有上届廪生当场认保,才能进场考试。黄一鸣不知道是不是平时人品太差,找不到愿意与他互保的人后,居然找到他头上来了。 即使不是因为这个月要成亲,封恒和黄一鸣的关系也没有好到特意走一趟府城为他做保,在他拒绝之后,黄一鸣便一直觉得他看不起人。许是这一回请人作保花了不少钱,如今他对着他时那副轻蔑不屑的嘴脸,比府试前还要难看几分。 周山长慧眼如炬,即使屋里有十数人,也一眼看出来了黄一鸣尤其针对封恒的事,不禁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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