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许多清楚地明白,她绝对没有能力在隐匿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发出这个警示。她会陷入重重危险,她的家人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悲哀地想,我依然是自私冷酷的。我不会为了别人的生死去牺牲自己与家人,哪怕死亡人数是成千上万。一想到万分之一自身可能遭受的后果,我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理智告诉她,她根本不用去尝试,因为徒劳无功。即使没有“9·11”,也会有“9·12”,意识冲突始终存在,战争永远如影随形。 可是许多依然觉得胸口闷闷的疼。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真正促使她缄默的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她是可以为了个人去牺牲群体利益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许多始终是个不合时宜的天真的人。她严格恪守职业道德。她高一时代遭遇过笼罩全国的sars阴云,当时新闻报道中提到有医务人员临阵脱逃被单位开除,她觉得太极端,是人都怕死啊。可等她自己学医穿上白大褂以后,她又认定了医生必须得救死扶伤,否则你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可言。再到她离开医院成为公务员,她又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奉为圭臬。而且她真不是摆花架子,而是努力实践,虽然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有句话说,孩子才分对错,成人只讲利弊。许多却总是渴望将是非曲直分辨个清楚。可这世界本身就是雾里看花啊。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冷酷,漠然地对待世间种种,只要不是她主动作恶就好。可是原来直到现在,她依然会为自己的不作为而羞愧痛苦。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将“9·11”始末记得那么清楚,倘若她早就忘记了,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恕自己的罪了。毕竟那时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这一夜她睡得晕晕沉沉,有人在睡梦中挣扎哭泣,熊熊的火光,四起的硝烟。她挣扎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她下床开灯,想倒杯水喝,惊讶地发现母亲也在楼下,蜷缩在躺椅上,睡姿极为不舒服。 几乎是许多一动,许妈就惊醒了。看她光着脚穿凉拖在地上走,许妈没好气地吩咐女儿:“赶紧到被子里去躺着,再受凉又要发烧了。” 许妈倒了杯开水给木呆呆的二女儿,忍不住抱怨:“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阴阳怪气。” 许多没说话,接过开水一饮而尽。许妈喊她解手,她也没答应。她出的汗太多了,并无便意。 后来直到天蒙蒙亮,许多才又沉沉睡去。这一天她没去学校上学,晚上放学以后,包旭将她的自行车骑回了她家。 许多这时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坐在走廊上跟许宁一起择菜。 包旭见状咧开嘴笑:“许多,你好了啊!” 许多点点头,幅度不敢太大,她这时候还有点儿头晕。 包旭想讲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抓抓脑袋,把她的车子停放好,慌慌张张地道了声:“那就好。”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 许宁打水淘米洗菜。他现在不准他姐碰冷水,他总觉得他姐是从小冷水碰多了,所以一到冬天就四肢冰冷。许妈说女的都这样,她也是。可大姐明明身上一直很暖和的。 许多没坚持,她现在身上的确还虚的慌。这一年来,她太紧张了,之前数学跟物理竞赛耗费了她大量的心血,身体负荷到了一定的程度,又碰上“9·11”事件作为一个触发点,于是身体就叫嚣了,抗议了。 她暗暗警告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能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上辈子许多刚进医院时,她们科室算是有四个新人。其中两个跟她一样本科学历,但都比她高一届。还有一人是研究生毕业,已经工作了一年。客观条件来讲,她是最弱的。 可许多是个极其倔强的人,她愣是拼尽全力,成为了四位新人中第一个出来单独值班的人,其中付出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