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寻短见,上吊跳井也不过眼不见的事儿。您死了确实是解脱,唯留下个孩子可怜。这府中死了大哥,还有仨兄弟,他们兄弟随便拎出那一个来,自然也能托付小囡囡。 可说句实话,我和香晚,和悦,我们将来都会有自己的孩子。您生了小囡囡,眼里便只有小囡囡一个,我们生了自己的孩子,眼里也只会有自己的孩子。至少我做不到像亲娘一样待她,若香晚可以做到,你还是托付给香晚的好。” 杨氏觉得如玉话太硬了,刚想过去圆两句,却叫婆婆贺氏一把挽住。 周昭仰头去看孩子,才不过八个月的小婴儿,母亲是她的粮袋,是她要探索这世界的两条腿,是她要摸索一切的两只手,是她的一切。 她也知道母亲躺下了,连哭都不敢哭,于站了一地大眼瞪小眼的妇人中,两只圆圆的眼睛紧盯着她,无论蔡香晚如何换调换抱的姿势,于一瞬间就要扭过头来,紧紧的盯着她。 周昭喃喃重复道:“为了孩子?” 如玉重重点头:“你生了她,她便是你的责任。死有何难,不过闭眼而已。可她至少还得十几年才能长大,你若能舍下她十几年没爹又没娘靠自个儿摸索着长大,身为叔母,我也只能一年四时备上两套衣服,再送些顽意儿,再多的做不了。” 周昭捉着小荷的手坐了起来,伸手道:“我的乖囡囡,快过来,给娘抱抱。” 孩子缩到了周昭怀中,不吭也不闹,两只眼睛仍是紧紧的盯着她。周昭埋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三更半夜的,劳烦你们了,香晚,快些送祖母她们过去,天晚了,记得多带两盏灯。” 蔡香晚扶着贺氏出了院子,转身问如玉道:“咱们都走了,就这样留下大嫂一个人,她会不会再想不开?” 贺氏摇头道:“不会。” 她中年丧夫,也曾险些捱不过来,于周昭的痛苦有更深刻的认识:“如玉的话虽难听,却也是实言,于其说些宽怀的话叫她觉得众人舍不下她,倒不如这样直直白白的告诉她,那孩子才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就算她仍还想不开,至少憋着一口气要等这孩子长大,丧夫的悲痛总会渐渐淡去,只要能捱过这个当口,她会慢慢想开的。” 如玉也曾死过丈夫,但那与张震不同,陈安实的死用了两年时间,从一个眉清目秀的年青人一点点瘦成一把骨头,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做好送走他的准备。而且他们之间没有孩子,所以她无法体会周昭那种突如其来失夫的痛苦与绝望。 可她也曾险些熬不过来,习惯了绵白羊一样的陈安实在她忙碌一整天后,坐在西窗下等她回来,他丧后的那几日,恨不能就此搬到坟地里去,好仍能持续曾经的日子。 她不敢将自己的软弱和痛苦坦露给别人看,概因不是亲身体会,别人不能理解那种痛苦。怕要引起别人的厌烦,她甚至连突如其来的悲伤也要强抑,概因突然的失态总会让别人觉得难堪。 谢天谢地,那时候恰有个张君出现,时时在她眼前晃悠,孩子一样无助的在那村子里处处碰壁,分扰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熬了过来。 * 自打归京之后,张君连着几日都宿在皇宫,如玉暗猜他今天估计仍还是想要哄哄自己,抽空儿跑出来说两句甜言蜜语,遂也兴冲冲赴约。 一早用罢早饭,她仍还穿了昨日的素服,罩上青纱外罩,发儿拢的高高银钗挽着,描红了唇儿揽镜自顾,觉得自己很像个思春的小道姑。 她不跟余人打招呼,只带个小丫丫,叫柳生套好马车,一辆小马车得得,直接奔皇城门外而去。在皇城外下了马车,如玉自言道:这可是赵荡平日的老路,千万不要撞见了他才好。 好巧不巧,不想见什么来什么,赵荡因皇帝宣诏而入宫,骑着高头大马得得而来。他远远便瞧见如玉打扮的个小道姑一样在皇城外站着,一脸傻乐的样子,心中千般不顺遂,于这五月的艳阳下,却于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如玉直到丫丫轻叫着一声提醒,回头便见赵荡一袭鸦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衣站于身后,昨天还在西京拉扯过一回,她做不到他那样收放自如,仍还别别扭扭,叉腰默默行了一礼。 赵荡于人前向来都是和蔼而又温和,慢慢踱至她身边,笑问道:“来等钦泽?” 如玉嗯了一声,一脸戒备重重的样子。赵荡默了片刻,转身吩咐身后护卫道:“孤得即刻入宫,尔等在此陪着赵夫人等候。” 齐森是护卫统领,挥手叫一群护卫们呈扇形散开,自己侍立于如玉身旁不远处,眉锋轻挑着,待赵荡进了城门,忽而道:“无端钓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这一年时间,许是赵夫人的八字够旺,张钦泽从一个翰林书画院的小学士一步登天,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