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口同声大概是个什么诅咒,叫人同陷入更进一步的困顿。 他笑,却又不想在她面前显得狼狈,头歪向背对她的那一侧,狠狠咬了几下嘴唇,方才镇定自己。 “小叔叔莫要取笑罗敷。”她却误会,以为田亚为拿自己的羞窘作为笑料。 “怎么会是取笑,你这样子再美也没有了。”他是真心实意的恭维,罗敷却当他这是调节气氛的客套之词。 “不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么?”罗敷玩着臂上的披帛,不老实的拽来拽去。 “自然是不像,假若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是你这样子,那人人都乐意当孩子去了。” 罗敷听了心里自然甜蜜,只是仍旧作恼怒状,“那小叔叔究竟在笑些个什么?” 田亚为被问的一呆,不由也自问一句,“笑些个什么?” 没头没脑的只是极喜欢与罗敷这样的接近,喜欢她穿着自己精挑细选却始终不敢送出的石榴裙。那时他考量的那样细致,甚至联想到罗敷光洁的小臂上搭着薄纱的披帛,似乎仍旧不足,兴冲冲从自己店里寻了副缠臂金来,如今却没胆子拿出来叫她带上。 自己这是做什么,脑中想了千百遍,仍旧没个准确说法,大概是实在不懂如何向一个人示好,只好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堆砌起来一并打包送给她,简直像个暴发户。田亚为仍旧自欺欺人,依旧认为自己疼爱她与寻常晚辈无异。 他不正面回答罗敷的问题,罗敷便当小叔叔存心逗她,气鼓鼓闹着要走。 “孱姐姐等我肯定等的急了,我得回去寻她。” 他上来拦着不叫她离开,“还早还早,罗孱是在‘知不足斋’?我跟那里的伙计打了招呼,她若是寻你便来通知我了。” “那——那我要上书局里寻几本书。” 田亚为手臂拦着她的出路,罗敷没法子便伸手推他,男女在力气与身形方面实在太过悬殊。罗敷一挨着他,他便不自觉的使了把力气,将手臂绷的弦一样紧。他这边是分毫不曾挪动,罗敷已然是憋得小脸通红。 正巧王姐进来,见这情形怕是有些误会,很有过来人姿态的劝导,“女孩子这几天最是难过,脾气也会冲些,东家多让让,过了这阵子自然又甜甜蜜蜜了。” 罗敷吓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忙松手后撤两步,将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王姐误会了,这是我小叔叔。” 田亚为倒是不曾出言辩解,怕是自己也觉察到今天这情形实在反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若是想要读什么书,我去给你取来也好,在我这书橱里寻几本也好,都由的你。” 田亚为踌躇片刻,也知二人独处一室确实不太像话,狠了狠心还是先离开这里的好。 王姐很是意外的瞅了瞅田亚为离开的背影,“你唤东家叔叔,可你二人分明也不是一家人啊。” “远亲罢了。”罗敷讪笑道,“自小一同长大,情分是同亲叔侄一般的。” “哦?”王姐将手里针笸箩向柜里填了填,“不是血亲,又是自小到大的情分,跟那青梅竹马又有何分别。” “这话乱说不得。”她着急的摆手解释,“我二人是一笔划得清的关系,清清白白。” 这一番误会,叫罗敷心惊良久,半天平静不下来。在屋子里晃荡着,索性随意抽了本书来看。 翻开才知是小叔叔闲时写的集子,有诗有词,甚至还为一首曲子填了段词。罗敷跟着那节奏轻轻的哼唱几句,词义写的朦胧,大体应该是写一女子婀娜情态,罗敷也不能完全读的懂其中意思,只是觉得好听。 她抚着小叔叔为那曲子起得名字,“阿芙蓉。” 美而妖的花——这是罗敷能想到的第一印象,听说这花入药或是食用可致人迷幻快乐,醉生梦死。 听起来不由令人心惊,似乎有腐蚀人心的功效,真是有趣。小叔叔那样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将阿芙蓉比喻美人,牡丹雍容华贵,如今不都盛行以牡丹喻美人么? 罗敷翻看的兴致盎然,伸手将那支摘窗支起,坐在窗边细细拜读。 窗外田亚为正在院中打磨一把已经泛起寒光的剑。小叔叔还会剑术,这一点罗敷倒是没想到,从前从没见他练过。她这小叔叔还真是有诸多令人意想不到之处。 佳人在屋中读书练字打发时光,自己打磨兵器静待大展身手,这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是令人艳羡。只是田亚为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只会将小鼎推得更远。 小叔叔应该马上就要参加武举考试了吧,以他前世后来的水准,罗敷实际是不太担心小叔叔的发挥的。或者小叔叔就此一鸣惊人,平步青云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般优秀又会疼人的男子,不知今后的婶婶会是何模样,也许正如小叔叔随笔里所记的阿芙蓉吧,能让他从此无忧的美丽女子。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