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艰难的视线落在宝儿脏兮兮的罩裙上,见她拿着菜刀就要接过自己手里的鱼篓,连忙拦住,飞快地夺过菜刀,到一旁杀鱼去了。 宝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满心等着厨娘把鱼杀完之后交给自己处理,不曾想厨娘杀完鱼,脚底生风地架锅倒油呛葱姜,这边鱼下锅,那边菜切齐,丝毫没给她机会。 好在菜已经做得七七八八,宝儿洗了根黄瓜,一边啃一边出了厨房,半截黄瓜吃完,就听门房通报,说是长青回来了。 江麟还是第一次来到城外的宅子,本来有一些拘谨,见了宝儿,顿时什么都忘了,几步上前,宝儿原想好好看看他,没想到江麟猛然跪拜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姑姑!” 宝儿反应过来,连忙去扶江麟,“阿麟你快起来,你可不能跪我,我要折寿的,快起来。” “姑姑对阿麟有大恩,阿麟此生不跪天地,不跪父母,只跪姑姑一人。”江麟不肯起,反而磕了一个头。 宝儿扶不起来江麟,无措地看向长青,长青眯了眯眼睛,说道:“让他跪,这是应该的。” 江麟三跪九叩之后,眉心都磕出了红印子,宝儿再来扶他时,他没有拒绝,起身时,低低叫了声姑姑。 如意看了看江麟,也要跪下去,但却是对着长青,长青按住她的肩膀,只道:“不必。” 江麟和如意就这么在宅邸里住了下来,如意还好,她天生就是个安静性子,长青请了女教习教她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这些东西最是消磨时日,江麟就有些难办了。 皇室弃子,一不能科举晋身,二不能上阵杀敌,从文从武都注定是无用功,宝儿很是担心江麟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自暴自弃,但江麟仿佛完全不懂这些,每日里读书识字,勤修武艺,比起宅邸里那些精心培养的学生都要用功。 宅邸里多了江麟和如意,就像是多了两位小主子,江麟是天生的长袖善舞,来了没多久就和宅邸里的人打成一片,更会哄人,宝儿原先在宅邸里其实是有些寂寞的,自从江麟来了之后,哪怕长青不在,他都有办法让她开开心心的。 江麟嘴甜,但却不是对谁都嘴甜,对宅邸里的那些学生,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又带着些恰到好处的试探和亲近之意,只要不是太狭隘的性子,都能和他相处得很好,对下人他并不过分亲近,但也不会折辱鄙夷,偶尔施舍些恩惠,让人心里感念。 长青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宝儿感叹,江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八面玲珑,好像只要他愿意,可以讨天底下所有人的欢心,完全不像在废弃小院里圈禁了八年的模样。 她的语气里只有感叹,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带着几分怜爱和无奈,于是长青就笑了,“他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话是这么做,江麟姓江,再如何也不可能去做商贾,商贾乃贱业,就像宝儿爹,当初大发横财,第一反应也是买地置业。 宝儿只要想想江麟的未来就发愁,长青撑在她头顶,抬手给她拢了拢被褥,语气温柔,“儿孙自有儿孙福,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 “你这说的什么话。”宝儿嗔怪地瞥他一眼,长青笑了笑,没说话。 春日近夏,睡衫单薄,宝儿伸手给长青拨弄出落在内衫里的长发,不经意带动他衣摆,露出一截窄腰,衣摆翻落,后腰背处隐隐有片金色掠过,长青顺手按住她的手腕,把长发拢到边上。 宝儿也没大注意,把自己的头发拨弄到枕边,长发入夜压在身下十分毛糙,这是她睡前的习惯。 “过些日子江氏宗亲议定,要推举新的宗子,可能又要忙一阵。”长青撑着头看着宝儿,忽然说道。 皇室自然也是宗族,一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由新君兼任江氏族长之位,也就是宗子,只是新君江开年幼,当不得宗子位,这就要由江氏宗亲一同推举,宗子一般都要是家族之中辈分权势威望最高之人担任,这一遭怕是要落在景王头上。 想起景王,长青就有些头疼了,这位主儿从应天帝在时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朝廷的不满,连年拒交税收银子,时不时还上书哭穷,事实上谁都知道南疆富得流油,一直在招兵买马,野心昭彰。 这些年朝廷两易其主,满朝上下都在担心景王趁机发难,可人家愣是按兵不动,消磨了正当盛年的江承,等来了年幼懵懂的江开。 若是内阁的意见能够统一一点,长青简直想学一场前朝东安之变,哪怕撕掉脸皮也要把景王的性命留在京城,至于景王死后南疆生乱,那无头苍蝇收拾起来,不比师出有名之军简单得多?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