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给周传峰弹琴,满心满眼的欢喜,他说打完仗就来向她爹提亲,只愿她等成个老姑婆,没人肯要,他才好把老姑婆请回家,做堂上花。 他是个武将,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肚子里却没半点墨水,嘴里说的话永远不好听,她打扮得美了,要发愁她被别人瞧了去,她不打扮,又时时疑心自己对他不上心,她能数落出他一堆缺点,却爱极了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彼时离别,她为他弹无衣,心里想的却是桃夭,不曾想,只过数月,她就披上了东宫的嫁衣,盖头掀起,相对两厌。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细细想来,心中万般情绪,竟不过如此而已。 秋风轻拂落叶,带起一片寂寥深意,扫帚扫过青石砖,沙沙的留下几丝灰尘的痕迹,宝儿扫了没一会儿,又是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枯黄叶子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她气得把扫帚一扔,回屋喝水去了。 自从得到太子的许可,长青几乎把书房当成了第二个住处,每日一有空闲就往书房去,宝儿觉得他如果不是在宫里的话,一定是个比她哥厉害得多的秀才,她哥读书可从来没这么用功过。 孙婆婆平日都在外间住着,宝儿实在累得扫不动了,把扫好的落叶归到墙角,正拎着扫帚准备回房,冷不防路过前院的时候,听到太子含含混混的声音,和碧玉的尖叫吵闹声,她愣了愣,毫不迟疑往前院里走。 碧玉是两个通房里的一个,比宝儿还小一岁,太子醉得昏沉,不知道怎么发了酒疯,死死的抱着她的腰不让走,他身上酒味太重,手底下又没轻没重的,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冲上碧玉的头脑,她竟然尖叫着,使劲的抓着太子的头发让他松手。 疼痛并未唤醒太子的神志,他仍旧抱着碧玉不放,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什么,若是个俊秀公子这般情态自然好说,可他一连多日不肯洗漱,身上又脏又臭,一脸胡子拉碴,压根看不出本来相貌,碧玉都快要吐了,拼命的推拒着。 “母妃……”太子脸颊泛着醉意,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抱着碧玉,似乎还想磨蹭。 碧玉终于受不了了,拔下头上的发钗,尖叫着朝太子的手臂上扎去,一连扎了好几下,太子还是不肯放手,喃喃的说着什么。 宝儿进来,正见这一幕,以为是太子醉酒,想要欺负碧玉,连忙上前道:“他……” 碧玉一见宝儿,更是羞愤欲绝,手下的发钗狠狠的扎进了太子的手臂里,太子吃痛,放开了一瞬,碧玉趁机推他一把,踉踉跄跄的推开宝儿,跑了出去。 “母妃,别走……”太子喝得烂醉,倒在地上起不来,却怕宝儿离开,爬了好几步,抱住宝儿的腿,低声哀求,“承儿听话,母妃,你别走。” 宝儿吓住了,长青不太让她来前院,她知道太子常常喝醉,却不知道他竟然能醉成这样,这根本就是连人都分不清楚了,她试探着说道:“殿下,殿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太子抱着宝儿的腿,眼眸里醉意迷离,孩子似的哼哼,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委屈,“母妃,承儿好疼,你不在,都没人管承儿了……” 宝儿被抱着腿,不上不下的,尴尬极了,正要像碧玉一样挣脱,听了太子的话,不由得愣了愣。 “父皇眼里心里,只有皇后,他哪里疼我,”太子喃喃的说道,“母妃你说过,只要父皇喜欢我,只要讨了父皇欢心,就有我们母子的好日子过,你说要当太后,要把以前的账算回来……可是你死了,皇后活着,皇后不喜欢我,父皇不喜欢我,他还要废了我……” 过了好久,宝儿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太子却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再缠上来,宝儿松了口气,正要悄悄的跑出去,忽然就听太子干哑的声音响起。 “舅舅要害我,谁都要害我,把我害死了,他们就舒心了……母妃,你信我的,是不是?” 宝儿回过头,太子的眼眸里仍旧是一片醉意,醉意里却透着几分近乎孩子似的执拗,曾经的天之骄子狠狠地摔在泥泞里,却抬着头,执拗的问一个逝世的人信不信他,那抹眸光,恍若纯白。 秋风带起一片落叶打在宝儿脸上,微微的疼意让她立时清醒过来,她看向太子,不知怎的,竟然有些不忍让这抹眸光黯淡下来,她张了张嘴,“我相信你。” 太子的头忽然低了下来,嗑在地面上,宝儿吓了一跳,小心的靠近了一点,才发觉他是醉死过去了,连忙去书房叫长青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