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好她的飞鼠睡衣,顺带着梳理了下她睡得乱糟糟的软发,只觉稚嫩的生命在掌心中颤抖着,不由深吸一口气,俯身道,“但先不要哭。” “答应吗?”做爸爸的问。 黛茜一开始指门,小身子一抽一抽,听见爸爸说的话,虽然嘴巴还伤心地向下撇着,但知道赶紧抹抹眼睛,然后再去指门。 这么小的孩子,让憋着不哭,未免太过困难。 团子已经很努力,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安静两秒,扑到爸爸怀里,呜呜地道:“没了——” 托尼实在是商量不起来。 凑过去亲亲脸蛋,再低声地说些平时不说的软和话,把泪哒哒的面团抱着,带着出去看看什么没了。 贾维斯什么也没说。 别墅的隔音显然很好,要是罗克西睡着睡着听见黛茜在卧室里哭,早就拿着扫把冲过来打人。 打的是让孩子哭得这样厉害的大人。 黛茜要下来自己走。 她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扶着墙,眼睫毛上挂着泪珠,不时地还抽噎,脚下却走得很快,一路奔往埃文的房间。 托尼这时候觉出些异样,先黛茜一步去敲埃文的房门。 深更半夜,这样做似乎不太礼貌。 然而似乎已经不存在礼貌不礼貌的问题。 卧室里没有人应答。 托尼等待片刻,再敲,还是一样的结果。 “贾维斯。”他沉声道,“把门打开。” “我想承认我的失职,先生。”智能管家道,“房间里没有人。我检测不到埃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别墅——” 他说着“啪嗒”一声开了门锁。 托尼牵着女儿大踏步进去,开灯,扫了一眼,果然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卧室里所有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没有人住过。 梦境成真有时候不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尤其黛茜绕着屋子找了一圈,还掀开被子看,哪里也没找见埃文,转头问爸爸“在哪里”的时候,托尼哑口无言,撒谎也撒不出来。 黛茜的第六感应验,他恍惚之间,也有种十分强烈的直觉——埃文不会再回来了。 心情陡然成了把隐瞒着的一些话告诉罗克西那会儿,看见她眼神黯淡,胸腔沉甸甸,仿佛塞了块铅在里头。 苏瑞没能彻底治好埃文。 世界上总要出各种各样的英雄,拯救各种各样的绝望,始终有挽救不了的。 在实验室,埃文说不用再救,苏瑞没说话。 她掌握着极其高端的科技,因为这种高端,心里从头到尾也明镜似的清楚和冷静。 埃文本来就快要死了。 罗克西说他是那个恐怖博士唯一的成品,其实不对。 最讽刺莫过于苦心改造出来、还仅存的实验品其实也是个失败的产物。 埃文的身体因为实验有了异能,只要他想,能避过一切人甚至机器的耳目,如果他还想,也可以做出许多毁天灭地的坏事。 但炸弹爆炸的同时,炸弹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埃文像炸弹,更像蜡烛。 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快要迎来无可避免的死亡。 喜欢安静,大概因为静止的时候,更能体会身体里每一寸生命力的流逝。 “这不叫生命,斯塔克先生。” 彼时从实验室出来,埃文请求托尼暂时不要把实情告知罗克西,然后说了这么句话。 “是行尸走肉,没有意义的。” 没有意义的埃文现在失踪了。 距离天亮后的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新生活,还有仅仅不到五个小时。 黛茜找她的哥哥找了很久。 她不太明白,从前家里来了暂住的客人,无论彼得、幻视,还是小娜阿姨,总要把想说的话都说了,最后补句再见才走。 埃文不说再见。 她从来不喜欢不告而别,总要拽着爸爸,再到别墅的其他地方看看埃文玩捉迷藏躲在哪里。 然后听见罗克西突然哭起来的声音。 婆婆倚着门,跳多少次草裙舞都快乐不起来,皱纹似乎一下子深了许多,连赌马的结果都不关心,要等一个人,还没等回来。 她也有好久没把黛茜吸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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