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夏来得特别陡,这段时间大道上热晕的人可不在少数。他抬起手腕擦擦汗,自座上起身,径直走到薛可蕊的面前,冲两名仆妇扬声吩咐道: “你们把夫人送到墙边那张小榻上平躺着,我同这几位大婶交代完了便来替夫人看诊。” 怀香与仆妇们赶紧照办,将薛可蕊往那吱嘎作响的小榻上安顿好了,便听见杨大夫急匆匆地继续吩咐: “随行的婢仆们都出去,我这儿太小了。你们都堵在这里,我没法给人看诊,病人也没法透气了。统统都给我出去,候在门口,我看诊完了自会出来叫你们。” 怀香听得此言,张嘴就想拒绝,却见薛可蕊惨白着脸冲她一个示意,将怀香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们……便依大夫所言,出去罢……” “可是三小姐……” “出去……”薛可蕊双眉紧蹙,“我无碍的,门口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怀香无奈,又墨迹了好一阵,终于带着那两名仆妇依依不舍地退出了诊室…… …… 怀香提心吊胆地守在医馆门口,眼睛死死盯着屋内靠墙躺着的薛可蕊。 其实这医馆也就巴掌大一点,她站在医馆的大门外,不消伸脖子,一眼便能尽揽屋内一切景致。她看见那年轻大夫立在薛可蕊的身前,毫不避讳地探手把住了她的脉搏,又弯腰同榻上的薛可蕊说着什么。 怀香想听一听大夫都说了些啥,只是身后待诊的人太多,叽叽喳喳过于嘈杂,扰得怀香的脑袋嗡嗡作响。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这无休止的吵闹,怀香止不住汗如雨下,暗道这杨大夫真是不容易,终日生活在这样一种嘈杂的环境里,还要看诊、开方子,当真非一般人能忍受的。 也不知是因为薛可蕊中的暑热比较严重,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杨大夫守着薛可蕊一边说话又一边比划了许久。就在怀香急不可耐,就想迈步冲进厅堂听个明白时,她看见杨大夫离开了薛可蕊,任由她独自从榻上坐起了身。 “哎呀,我的姑奶奶啊!”怀香一个箭步冲进了医馆,三两步便奔至小榻旁,她抬手扶住了薛可蕊的胳膊: “三小姐别动,我让嬷嬷们过来扶你。” “不必了。”薛可蕊轻轻捋了捋腮边的碎发,浅浅呼出一口气。 “躺了一会儿,我好多了。” 说着她便自小榻上起身,扶着怀香的手来到堂中央,对那杨大夫盈盈一福:“谢过杨大夫。” 接着,薛可蕊又转过头来对怀香说话:“交一两银的诊金予杨大夫。” 那姓杨的大夫手下一顿,他要的诊金是十文,这夫人给他一两银,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杨大夫抬头看向薛可蕊,见她一脸喜色,感激中有愉悦,这一两银明显给得舒心又畅快。如若推拒怕是要引来一番纠缠,反倒耽误他看诊。思虑至此,杨大夫扬起嘴角,远远地冲薛可蕊施礼,便不再拒绝。 怀香点头,急忙照办,交了银两与那大夫后,正想问他自家夫人究竟是何病,劳烦大夫开方子,身旁的薛可蕊却拉紧了怀香的手腕: “怀香快走罢,莫要打扰杨大夫替后面的人看诊。杨大夫辛苦,民妇告辞了。” 怀香错愕,这方子都没开,为何就要走了? “三小姐,大夫的方子呢?” 薛可蕊脚下不停,她拉紧怀香的手,兀自往外走,口里淡淡地说, “我本无病,开甚方子?” 怀香一愣,凝神看向薛可蕊的脸,见她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乌青之色尽褪,走道也自如,显见得是好多了。 怀香瞠目结舌,暗道这大夫果然是神了,她看得分明,那杨大夫也就替薛可蕊把了脉,说上了几句话,三小姐的病怎地就好转了,连药也不用吃? 不等怀香再问,薛可蕊已牵着怀香的手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怀香,去唤严老伯,叫他回府赶辆敞架子的牛车来,我乘牛车回府。” …… 夜幕中,诺大的冯府烛光点点,荷塘里的荷花开了,空气中被浸染上了悠悠荷香,伴随着阵阵蛙声,抚慰人们操劳一整日后疲累的身心。 向来准点放衙的冯驾今晚没有回府,冯状专程来到抱松园,他告诉薛可蕊:傍晚时分冯大人曾差人回来禀告过,今晚他有要务需要处理,一时脱不得身,叫薛可蕊不用等他。 薛可蕊了然,点点头说知晓了,她让冯状代替自己送一点瓜果与汤面去节度使府衙,白日里她才不舒服过,晚上就不去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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