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看不见,早上起来又一阵忙乱没看清,距离上次她离开冯府,冯驾竟然瘦了如此之多。刀削斧劈似的脸颊线条愈发分明,搭配上他疲色深沉的青色眼底,薛可蕊可以想象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过的是怎样暗无天日,终日操劳的生活。 薛可蕊心中疼惜,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最近可是太忙?你憔悴了许多。” 冯驾点点头,闭上眼就着薛可蕊轻贴他脸颊的手轻轻摩挲,“为着蕊儿的事,驾焦虑了太久,觉也睡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浅浅轻扬的尾音,颇有些与人邀功讨赏求宠爱的意味,这让薛可蕊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冯驾说他焦虑难入眠,薛可蕊却忘记了思考他为了娶她什么事都没有做,他的焦虑究竟着落于何处,这样天大的一个破绽。薛可蕊只看见他的委屈与可怜巴巴,心中禁不住爱意泛滥—— 她头脑一热,牵起冯驾的手,将他自大青石上拖起,将那件喜服自青石上拿起,抖抖平整又拍拍干净。薛可蕊亲自替冯驾整理好了中衣,替他穿好这件大红喜服,自己则低下头,摸索半天解下了腰间的红腰带,展展平整了,一头自己拿好,一头塞到冯驾手里。 “大人拿好了,这就做我们的牵巾吧。今日我便与大人指天为媒,以地为聘,结为夫妇。薛可蕊愿以终身为托,陪夫君一道战蛮夷,斗逆贼,还我凉州乾坤朗朗,海清河晏!” 薛可蕊说出这番话时是毫不犹豫的,她拿着红腰带做的牵巾仰头直视冯驾的脸,那火凤般的眼中有璨星点点,因着激动,薛可蕊的脸颊泛起一层醉人的嫣红。 冯驾垂首看向身前周身都写满决绝的姑娘,胸中有巨浪滔天。他唇角紧抿,不发一言。 耳畔传来薛可蕊珠落玉盘般婉转的呼唤,“夫君,咱们可以拜堂了……” …… 暮色低垂,冯驾抱着薛可蕊策马疾驰在空无一人的明仪大街上,薛可蕊俯首于他的怀中,鬓边散落的发丝缱绻飞扬,与他胸口赤红的喜袍胶葛、纠缠。 “夫人饿了么?” “唔……”猫咪一般糯糯的回应换来冯驾眼底更加深重的墨色。 “驾,带夫人去吃好吃的,喜欢吗?”他自喉间吐出几个字,极尽温柔。 薛可蕊喜欢他的宠爱,她仰起头,盯着他上下翻滚的喉结,嘴角梨涡浅浅: “好,但凭夫君安排。” 马蹄声疾,二人一骑停在了一栋四层楼高的飞檐重楼前,薛可蕊照旧是被冯驾抱孩子般抱下马的。薛可蕊抬头,看见这是大名鼎鼎的观澜阁,与往日不同的是,观澜阁没有掌灯,死气沉沉的一片黑,连大门口的牌匾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夫君,东家定是跑路了,你还来这里找吃的?”薛可蕊扯着冯驾的袖子提醒他。 冯驾摆摆手笑道,“没有,契丹人来得猛,东家的金条没收完,还来不及走。今早来接你的时候我还在这家吃了一只饼,是从东家后院的锅里分出来的。东家娘子说她家夫主才买了一大堆锅碗瓢盆补从前的缺,准备这两天在后院挖个坑把这些东西都埋起来,也好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挖出来继续用。” “……” 冯驾胸有成竹地一边拉着薛可蕊的手一边去砸观澜阁的门,嘭嘭嘭地震天价响。 不多时,房门背后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老者压低嗓子的声音传来,“来者可是节度使大人?” 冯驾扬眉,“正是在下,还请庄家管事替我通传你家庄老爷给我冯驾再做一餐饭食。”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眯缝着眼躬身立在门口,侧身让过冯驾进屋后,不等冯驾再开口,便长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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