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些东西可以足够让他们主仆二人在这黑洞洞的废弃之地坚持个月余了,最后他来到那张摇摇欲坠的,开了口的柴木床边替艾沙攒了攒绣被,就要抽身离开。 艾沙却唤住了他。 身后传来艾沙嘶哑的低语: “大人……我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大人可不可以告诉艾沙,他现在还好么?” 心间的苦涩如巨浪陡然掀起万丈高,冯驾快要熬不住心头的沸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冯予的好叔父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土霸王。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转身。 “艾沙放心,予儿立了功,如今他正陪侍陛下身边快要出那南大门了,他升职了,做驾的节度使副使……” 身后传来艾沙欣慰的浅笑:“那甚好,我就知道,冯小将军与大人一样,都是铁骨铮铮,德才兼备的冯家好儿郎……” 冯驾红了眼,他垂下头。今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 冯驾率领了两万轻骑兵护送元帝及部分妃嫔宫娥,与尚留存在元帝身边的文臣及亲眷自皇城南门一路向南。而魏从景则率领这剩下的几万人坚守皇城,为南逃的元帝与百官争取宝贵的生命时间。 柳玥君哀伤过度,一路上都恹恹的,冯驾心里难受,却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他忙于伺候元帝逃难,安排逃命的线路,还要阻截追兵,并主动剿杀一路遇上的零落的流兵。 除开西南边陲,长江南向来富饶。除了岭南节度使辖临近南洋边陲数州郡,李家帝王向来只按道、州、郡,在江南地区设置中央直辖的府衙。因属中央直接管控,江南向来少战事,除了少部分自北而下被打散的流兵,越往南走,局势也越安定。 江南富庶,百姓安居乐业,若有零星叛军落单至长江一线,反倒还会有被当地道台、知府给剿灭之虞。也正因为如此,元帝才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安身立足的地方。 翻过巫山山脉,冯驾终于带领这个庞大的逃难队伍沿着长江一路向东行进。逃离了追兵的魔掌,开始有州郡知府、道台及各地观察使为元帝接应。 冯驾开始以元帝的名义对江南各地观察使重新安排布防,阻绝北方混乱的叛军,并加强维护南部各地的社会秩序稳定。除了例行的维护队伍安全稳定,冯驾也终于有了一口喘息的时间。 心底被自己强力压制的忧虑已堆积至峰值,冯驾曾经悄悄找到了那名送信回京的凉州驿臣,并将他带到了南逃的队伍当中。趁着如今局势稍安,冯驾迫不及待地寻到了这名来自凉州的驿臣。 “潘驿使,驾想知道你离开凉州时,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节帅啊……” 潘驿臣抖抖索索地跪下了,老泪纵横。 “下官知道此时再提凉州已经不合时宜,可是不提,下官又过不了心里那个坎。节帅啊……凉州,怕是再也没有了……” 脑袋里面闷闷的,冯驾想,无论潘驿臣再说什么他应该都会这样一直混沌下去吧,可是当他真的亲耳听到潘驿臣用他那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苍老的声音,描述他曾经熟悉的凉州时,冯驾依然能感受到心底一浪高过一浪的钝痛。 “下官离开凉州时,凉州便已经乱了,凉州城里的契丹人造反了。于是世子爷开始绞杀凉州城里的契丹人,后来蔓延到西番人和摆夷人……” 潘驿臣顿了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副使冯小将军与世子爷起了争执,冯小将军将世子爷抓了起来。可是世子爷手上有牙兵,然后牙兵们又造反了,他们冲进了节度使府衙与冯小将军对抗……” 冯驾的心一层一层凝成了冰,又再一层一层剥离成了碎片。他早知道李霁侠暴戾,冯予压不住他,于是他给冯予副使的权力,结果引起他们兄弟二人内讧。 潘驿臣直起了身,露出他那双浑浊又通红的眼: “关外的契丹人趁着内乱开始攻击珙门关与铁门关,冯小将军半夜从牙兵手里逃了出来。他来不及再管那群不讲道理的牙兵与牢房里的世子爷,留了副使唐纪唐大人在凉州后,他带了屯卫兵去珙门关增援抵抗契丹人。可是凉州城里的外族人已经疯了,他们都在与汉人百姓争抢金银财宝,粮食布匹。牙兵们杀红了眼,他们才不管谁是谁了,只要是外族人,一个不留,都统统杀光……” 潘驿臣双目赤红,鼻息凌乱,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凉州那副人间地狱般的模样,他痛心疾首:“凉州城是被我们自己人灭了的啊,节帅!” “节帅啊!”潘驿臣长跪于地,匍匐挪至冯驾的足尖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