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已是听说前二天张贵妃有意为他说了门亲事,是户部尚书左瑛十七岁的独女千金,如此一来他楚邝在朝中便算是兵权声望在拥,又平添了偌大个钱财助力。此刻婚事还未定下来,朝臣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他竟是这样莽撞不顾,陆梨连忙错开了往边上绕。 楚邝却不管,偏伸出长臂把她的去路拦下:“看见了爷就想跑路,以为还是从前那副皮猴儿身板么?” 那带着戏谑的低醇嗓音,叫小翠听得好生讶异。想不到素日冷面不睬人的泰庆王竟也会有这一面,心慌得不敢抬头,连忙扯了个借口就想跑。 陆梨听他这一句,猜着他必然是认出自己了。只拽着小翠的袖子,偏就把她扯在身边站着,低头镇定答一句:“奴婢今儿不上差,殿下可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 楚邝低头凝着她姣好的模样,扎着乌亮的发辫子,耳鬓生得柔嫩细白,那碎发一拂一拂,当真是撩-拨他的心。 他便瞪了小翠一眼,眼瞅着小翠终于惴惴惶惶跑掉,这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口袋朝陆梨扔过去:“拿着。” 陆梨讶异打开,却见是上回退还给他的五色宝石精致花钗。他也不晓得是用铁钳子还是什么的,竟把它剪断了一截截,恁贵的一枚绝版首饰就被他糟蹋成了一堆烂银子碎石头。 陆梨不禁讶异抬头:“恕奴婢愚笨,不知二殿下这是何意?” 哼,楚邝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这份讶异感到很解气。讽弄道:“爷堂堂一个皇子贵胄,只有不想送出的就没有送不出去。左不过是根废银条,你不要扔了就罢,撑死了也就是个父皇跟前露面的奴婢,何用装什么清高卖脸子,退回来故意寒碜爷的心。” 很伤人的话,但其实那是他此生第一次郑重的送女孩子东西,私下里为了弄到那一枚首饰,不知托了几层关系,可笑她退回来竟劳动的是他楚邹跟前的太监。楚邝原本是因着不服气楚邹,想把他的抢到自己手中来疼宠,此刻因着用了心却屡屡得她不到,自己便也分不出是动了真情还是只为着置气了。 那眼中隐匿的受伤是叫陆梨陌生的。可他的话把人自尊踩踏,陆梨便不亢不卑地回说道:“做奴婢也有做奴婢的卑微尊严,殿下既是送,便没有逼人收下的道理,何用这样拿话激伤人。宫中繁花锦簇,陆梨只是火灶上一个司膳的不起眼宫女,镇日油盐酱料熏蒸着,这样贵重的首饰戴着实在也是糟蹋,并非有意薄殿下的脸面。” 说着依旧把荷包递还给楚邝。 “啪!”楚邝袖摆一拂,偏不接它,任它凭空掉去了地上。 那幼年钻人裤-裆的蠢瓜子太监,今时长大竟晓得了“尊严”,这般一套一套把话说着叫人挑不出刺儿,却叫楚邝听得莫名不是滋味。当年倒不如留着不放她出宫好了。 但他亦是不甘示弱的,便直言戳穿陆梨道:“小麟子,爷不揭穿你,是因着还想护你。这宫廷里女人的尔虞我诈你看的不比我少,他今儿身边只有你一个,未来却注定与父皇踏的是一条路,你跟着他又能得着什么?爷的王府下个月便可修缮妥当,特意给你留了个小院,里头布置得是比之主院更要精致,定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爷今儿再问你一句,你愿是去或不去?” 这些后宫生存道理陆梨又岂会不知道,虽对楚邹的未来隐隐听得动容,面上却只是耐烦应答:“陆梨不想做娘娘,亦不愿从人的小,将来若是得恩典能够出宫,那自是最好;若是不得恩典,便做一代掌膳女官也为一条不错的出路。爷眼看就要娶王妃进门了,快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叫人听着惶恐。” 哼,甚么劳什子王妃?楚邝的容色便阴郁起来。 自从上一回在延禧宫里,皇帝伴着楚邹及宋玉妍一左一右走进来,张贵妃估摸着与宋家的亲事怕也就不成了。最近已经不管不顾楚邝的臭脸,硬为他说了门亲事,那户部尚书左瑛的女儿满十七岁,能文能武也挑剔,旁人去说媒未尝能看得看,但听说是二皇子楚邝,便抿着嘴儿不说话。张贵妃一手算盘这些年倒是越打越精了,为利益、为靠山,这都是多么周全的一桩婚事。只暂时还未真正落定,等待最近忙碌过去,便呈到皇帝的跟前求请旨意。 楚邝没兴趣,只这一回却驳不倒他母妃,每日这般焦心郁虑着,那狭长的眸底下都淤了青影。当下心冷,便从袖中掏出陆梨绣的那张帕子:“既是如此绝情,且把这条收回去也还了你吧。” 陆梨竟当真伸手要接,气得楚邝赫然收回去,龇牙恨声道:“小麟子,你也莫要在爷跟前装镇定。那小子命犯正煞之气,跟着他的总没有好下场,从前的小顺子、后来的你,还有他自个儿的母后与九弟。你总须还要被他再伤一次,爷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