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林蓉终于忍不住,哭着反问他:“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觉得?” 宋谨从沙发上拿起一张纸,扔到宋煜面前。那张薄如刀刃的纸张飘飘摇摇,切割着凝重的空气,最终落在了宋煜的脚边。 他垂眼,看了一眼开头,就心下了然。 宋谨的声音在抖,但他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悲戚。 “宋煜。你不要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的交往对象……是你的弟弟。” 他以为自己会毫无感觉,但这种将自己挣扎的过往血淋淋摆在父母面前的滋味,的确比他想象中还不好受。他很感激父亲的教养没有让他说出“你不觉得恶心吗”这样的话。 “对。”宋煜说,“就是乐知时,但他并不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的交往是正常的,没有违反法律。” “你真是大言不惭,宋煜,你都在想什么?他除了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和亲弟弟有什么区别!你当年看着我把他抱回来!” 在盛怒之下,宋煜的脸一阵刺痛,他说服自己麻木一点,但他知道这并不那么好接受。在父母的眼里,的确,乐知时和他们的亲生儿子没分别,甚至因为是至亲遗孤而更加保护。他简直踩在父亲最不可触犯的底线上。 当他听到父亲颤抖着站起来,拧着眉看向他,又气又无力地对他说:“宋煜,你清醒一点。” 宋煜平静的表象终于有了一丝碎裂。 “爸,这么多年了,我还不够清醒吗?” 藏在电脑里的手册真的是写给乐知时未来的伴侣的吗? 根本不是,这只是宋煜在最挣扎最迷茫的时候对自己的告诫,提醒他在未来一定会出现那么一个人陪伴在乐知时身边,提醒自己要谨记身份和界限。无论他把这些事做得多好,也只能在最后署名[乐知时的哥哥]。 而未来的那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交往手册,只要拥有乐知时的青睐,就足够了。 “你们以为这封信我改了多少次?”宋煜坦然道:“十一稿。”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一点,反正已经过去了。 “只要我觉得我熬不住了,我看到乐知时,心里想着,我真喜欢他啊,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每当到了那种时候,我睡不着,就把文件打开修改,删掉一些不能也不应该放在里面的话,努力地让这些表述看起来更像个正常的哥哥。然后告诉我自己,这才是我该做的。那些感情就像废稿一样,不应该存在。”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凄然的笑,看向自己的父母。 “你们应该全部找到,打出来,从一稿看到十一稿,多壮观。” “看完你们就会觉得,我真高尚。” 那写着种种注意事项的手册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苍白地承载着五年前那个修改自己措辞的宋煜。他改掉那些令年少的他心痛流泪的字句,删掉对乐知时未来伴侣的敌意和越界的嘱托,让自己学会平静地接受她或他的出现。 在许多个失眠的夜里,他学会在信的开头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学会在结尾送上“愿你们幸福长久”的祝福。 然后在一次次的修改里,越来越接受最后的署名。 打印出来的字句和宋煜本人看起来一样,工整、冷静、缺乏感情,给当年那个青春懵懂的他套上了一个大人应有的、体面而成熟的壳子。但多年前的许多个宋煜,此刻好像也站在这里,陪着如今的他经历着这场爆发。 而存在于每一稿、但却从没有被列入阅读名单里的乐知时,此时也怔在原地。方才那些令他驻足的争吵和矛盾像是重拳锤在胸口,但这些字才是真正的尖刀,刺进去的瞬间,太锋利了所以不痛,等到知觉反应过来,才会锥心刺骨。 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上面,几乎要将那些冷漠的印刷体洇开,剥离出纸里藏着的脆弱灵魂,让他解脱。 “乐乐,你怎么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