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一直没有怎么合眼睛,今晚应该早早入睡才是。 他伸出手搭在余秋的头上,轻轻按揉着:“回去睡觉吧,明天我们去看萤火虫。” 徐先生笑了起来:“真巧,刚才我还向余小姐推荐萤火虫。很适合你们去看,的确是自然奇景。” 说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似乎准备回屋休息。 余秋摇摇头,心念微动:“我做噩梦了。” 苏嘉邦跟着何东胜上的楼,听到表妹的话,他立刻警觉起来,担忧地提议:“我去请问师父过来给你诵经吧。” 今天是姑姑迁坟的日子,姑姑不是好死,也许灵魂难以得到安息,所以才会找上小妹。好在父亲请的高僧在家中彻夜诵经,刚好可以过来帮帮小妹。 余秋摇摇头,示意苏嘉邦不必忙碌:“不用了,我看到了很多血,很多人躺在地上,他们在淌血。” 她说话的时候,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画面。她也搞不清楚,那究竟是她臆想出来的场景还是某部电影里头的场面。只是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想要作呕。 然而掩住口鼻逃离也没有用,因为她身处尸山血海。她的周围尸体密密麻麻,鲜血已经汇流成河。野狗因为吃了人肉,所以眼睛都是红的。天上的秃鹫则直接叼着腐烂的尸体扑腾的翅膀飞走。 余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何东胜立刻伸手抱住她,轻轻地拍她后背安慰道:“没事,别怕,那只是噩梦。” 余秋像梦游一般喃喃自语:“不是的,那肯定是真的,真的会发生的事。” 徐先生不明所以,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苏嘉邦,像是不明白这家的表小姐怎么会突然间这样了。 苏嘉邦有点尴尬,跟自己的朋友解释道:“我弟弟刚从柬埔寨回来,我小妹听说了打仗的事,有些被吓到了。” 徐先生了然地点头:“打仗的确挺吓人的。二少爷可真不应该拿这种事情吓唬女孩子。” 说着他还冲余秋柔和地笑了笑。 余秋却执拗起来:“我不是被二表哥吓到了。二表哥可不认为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真的梦到了大屠杀,血流成河,他们拿着机木仓朝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人扫射。” 苏嘉邦好声好气地劝告:“那是桔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想太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仅仅是桔井吗?”余秋抬起头,很有跟人辩解到底的意思,“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在整个柬埔寨都发生?” 苏嘉邦露出困惑的神色,却还是开口安慰自己的表妹:“你不用担心,阿爸已经通知家里人撤出来了。亲朋好友都会尽快离开柬埔寨的。” 余秋摇头,执拗的很:“这还不够,一定会有屠杀的。柬埔寨距离和平还很遥远。他们会杀掉所有人,不停地杀,停不下来。” 何东胜以为女友说的是像印尼一样的排华惨案。他伸手抱住女友,轻轻拍着后背安慰:“柬埔寨好一些。我听瓦公讲,当地人信奉佛教,性情平和,都不怎么打架的。” 余秋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友:“战争可以摧毁一切,可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即使赶跑了美帼人,打倒了亲美正权,柬埔寨也不会获得和平。他们名义上的领导人跟实际上的掌权者并不同步,他们之间存在着难以协调的矛盾。 当珉族矛盾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阶级之间的矛盾就会被弱化甚至忽略。即使是不同阵营的人也被迫并肩作战,因为他们不想当奴隶。 可是当战争结束,阶级矛盾就又会重新冒出头来。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们的君主亲王还没有被亲美正权驱逐的时候,他是下令消灭虹色高绵的。” 后来随着美帼人的入侵,曾经的敌人被迫握手言和。亲王没有军队,流亡中帼,但是他有着在人珉心中无可代替的权威。因为亲王承认虹色高绵的抗美身份,所以虹色高绵才名正言顺的成为人珉心中的抗击美帼侵略者的标杆。 一个没有实权但是有着崇高威望的人是最招人嫉恨的。这个家伙什么都没做,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继续当君主,多么让人讨厌啊。 况且这位君主的存在与真正的当权派的正治理念相悖左。当权派为什么要供着这位君主呢? 余秋说话声音极轻,仿佛是梦呓:“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协调的矛盾。当权派一定会想方设法解决掉这个潜在的威胁。所以,即使赶跑了美帼人,他们距离和平依然遥远。” 苏嘉邦恍然大悟:“就像中帼一样,日本人战败了,那就轮到帼珉党跟公产党开战了。” 和谈那是不可能的,其实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总要做做样子。真正谁说了算?还得看谁的木仓杆子比较硬。 徐同志但笑不语,却也不曾离开。 余秋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