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主任挺起胸膛向妻子强调:“我还是个卸任的革委会主任呢,不也直接成了省里的第一副书记。” 他努力伪装出风轻云淡的架势,实际上耳朵竖的比谁都尖,指望着老婆好好夸奖他一回。 没想到陈招娣压根不当回事:“我猜也差不多吧,上回主席找你说咱们省应该怎么发展家庭副业跟副工副业的时候,我就估摸着可能会有这一回。” 所以丈夫上京,她一点儿都没担心是被去咔嚓脑袋。 廖主任真是要泪流满面了,可怜他担惊受怕了一路啊。 “主席没那么小心眼。”陈招娣瞪丈夫,“我说了你也没听啊。自己吓自己。” 小姑娘叫老父亲抱着不舒服,开始哼哼唧唧的抗议。 陈招娣抱回女儿,还没来得及再说何东胜的事,前头就吵吵嚷嚷地来了一群人。 他们显然是刚下了船,个个脸上都闪烁着焦灼的神色。 胡杨见状立刻上去,迎接询问男人的意思,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吭声。 还是陆师傅从后头走出来,开门见山:“他们想在杨树湾落脚。” 原来平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头上顶着右哌帽子的人都按捺不住了,到处打听自己的单位是不是有消息。 可惜他们打听了一圈,发现被摘帽子的还是少部分,很多地方压根纹丝不动。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吃脑袋瓜子饭的,碰上问题自然得好好分析,这一分析不要紧,他们很快就洞察了其中的关键点。 下放,只有下放到农村主动请缨带领社员搞技术搞生产的,才会被纳入平反的考察对象范畴。 尤其是下放时间长做出了点儿成绩的,那基本上没悬念,一个接着一个摘帽子了。 这里头的意思由不得他们这些老右哌深思。 最终这些政治条件不好,一顶帽子压得他们跟家里人完全抬不起头的倒霉人,终于商量出了个决定,既然中央鼓励知识分子下放去农村搞科学技术,那他们也不能赖在城里头,不然的话还不晓得哪一天才能平反呢? 他们打听来打听去,觉得杨树湾最靠谱,毕竟主席都视察过,还夸了杨树湾,听说还要为杨树湾专门拍电影呢。 中央都这个态度了,他们紧密围绕在中央周围准没错,还是上杨树湾吧。 于是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也这么想,这雪球就如此滚了起来,直接给他们拖了一船人过来。 胡杨一个个地问身份,简直欢喜得快要疯了。 天啦!他们一直愁没足够的人手可以用,这一回真是天公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廖主任在边上瞧着胡杨,忙得不亦乐乎,顿时忍不住磨牙。 狗日的,他瞧着这群右哌分子小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当初他们搞了那么多优惠政策,拼命地想要吸引右哌分子自己过来,结果这群人还端着城里大爷的架子,抵死不肯当泥腿子。打心里头瞧不上农民呢。 这下子听说能够平反身份了,一个个才慌不迭地跑过来,存的还是利用广大贫下中农的心。 投机,什么是投机分子呀,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投机分子,心思可不正派哩。 廖主任心里头将他们批判了一遍又一遍,眼瞅着围着胡杨的人越来越多,现任省第一副书记的眼睛立刻热了。 他扯着嗓子喊胡杨:“贪多嚼不烂啊,你给我多留几个,全省都要搞工副业呢,哪里能扎堆?” 希望的种子得装着翅膀落到漫山遍野,才能长出生机盎然的春天。 那些人哪里敢随随便便就找个地方下放,都大着胆子强调他们就想响应号召,好好为杨树湾做贡献。 廖主任立刻瞪眼,冷笑道:“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什么主意啊。不就是想下乡锻炼几年,好早点儿摘帽子吗?我告诉你们下乡可不是镀金,干不出成绩来,照样摘不了帽子,你们也不想想是从0~10简单还是从90~100容易。你们一个个也是文化人,这考试算分数的事情不用我来教你们吧。 我告诉你们,先到先得,越是条件落后的地方,越是能够体现出进步。我今天就开始招人,我把名单给列出来,先来报名的就能录取,我立刻给你们安排事情。” 离京回乡的路上,他虽然忙着傻笑发呆,可也规划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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