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环顾简陋的里屋,“她不是姜国人。赶尸入殓,都是与死人打交道的行当,只有貌丑才能压制住死人的阴气,当年的栎老三,就生得一副恶鬼模样,这庄子里,还有一位老婆子,也是如此。乱世谋生不易,何况还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也许,鬼手女是甘愿用一张脸,换一世安生。” “小侯爷什么都知道。”杨牧钦佩不已,“绮罗和谢君桓,对你也是五体投地。” 杨牧嗅了嗅鼻子,悠哉道:“义庄里,不是该一股子尸臭,怎么栎家倒是喷喷香?不对…小侯爷,你闻到没?是鱼汤,鱼汤!” 厨房里,只剩白天多下的鱼汤,还有一碗芳婆留着明早焖粥的冷饭,堂屋两个俊武高大的男人,难不成真用剩饭打发?栎家不富裕,但栎容也是个要体面的人。 灶火烧起,栎容往鱼汤里添了些甘泉水,汤水烧沸,又把冷饭一咕噜倒下,转身去院子里挑了颗长成的青瓜,麻利洗净,又快刀切成碎块,揭开锅盖撇下,执着汤勺不住的搅弄着,不过半柱香工夫,香气已经四溢,栎容晚饭明明吃的也不少,闻到这股喷香,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几声,栎容赶紧喝了几口甘泉水,锅里的东西也就将将够,自己可吃不得了。 ——“来了!”杨牧噌的跃起,“栎姐姐,你的手真快。” 栎容一手端着一个大海碗,杨牧才看了一眼,已经惊喊了出来,“鱼汤烫饭,我家主人,最爱喝的就是一口鱼汤。” 杨牧把海碗呈到薛灿跟前,自己捧起另一个,赶紧喝了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汤水鲜甜可口,不像是剩的,倒像是刚捞的鲜鱼,栎姐姐,你一双巧手,比过我主人家最好的厨子。” 栎容摊开自己的手心,笑盈盈道:“昨儿才入殓了位病死的老妪,这会儿鱼汤太鲜,倒是盖过尸味。小杨牧?你还觉得汤好喝么?” 杨牧呛了一口,咳了几声涨红了俊脸,“好喝,凉茶好喝,鱼汤也好喝。” 薛灿舀起汤勺,一口一口慢慢咀嚼,吃的挺欢,却没有对栎容感激一声。栎容也饿,这会儿屋里只有主仆二人吃饭喝汤的声响,栎容悄悄捂住肚子,盼着可别这档口叫出来。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薛灿才吃完最后一口,安静的堂屋被咕噜一声打破,原本也就过去了,杨牧瞪起大眼,疑道:“我都吃饱了,也不该是我…哦…”杨牧指着脸红到额头的栎容,“栎姐姐,是你呢。” 栎容又羞又恼,叠起桌上的空碗忿忿转身,鼻子里狠狠哼了声。 杨牧起身去瞧栎容,“栎姐姐,你不用对我们蒙着帕子,我家主人,从不嫌弃貌丑的女子,相反,还怜惜的紧,杨牧我也是。你手巧,心肠也好。”杨牧笑容明朗,“我杨牧没有来错,一定要把你带回湘南去。” ——“湘南?”栎容手指一松,才端起的空碗哐当落在桌上,“你们从湘南来?” 薛灿抬起脸,他看见栎容晶亮的眼睛僵住不动,秀眉蹙着似乎想起许多往事。栎容顿了顿,喃喃道:“湘南城外,是不是有一片翠竹林?” “栎姐姐这也知道?”杨牧惊呼,“湘南产翠竹,那片竹林,方圆百里不止,寻常人进去,几日出不来也是常事。前些年世道不好,林子里还藏了不少恶匪…湘南老人还说…” ——“杨牧,你的话太多了。”沉默的薛灿低声呵斥。 栎容眼中含着泪,站了片刻,指肚抹了抹眼角,“你刚才说,要带我去湘南?看来,你和你家主人不是来我家避雨,该是…另有所图。” 杨牧咂舌不敢再说,求救似的看向薛灿,薛灿只是一个眉动,杨牧已经急促的跳起身站到他身后,俯首动也不敢动。 ——“原本是不想今夜惊扰你,突降大雨,坡上最近的就是你家庄子。”薛灿口吻坦诚,“也许是天意…要不是杨牧多嘴,今夜我也不会和你提起去湘南的事。避雨就是避雨,既然是天意缘分,我不会扯上买卖。杨牧,雨也停了,我们走。” 栎容还没回过神,薛灿已经迈出堂屋,杨牧张大嘴,在后头急道:“你娘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天,湘南路远,都见了鬼手女,还非要等到明天做什么…等等我,等等我啊…” “湘南…”栎容低唤,忽的高声问道,“杨牧,你和你家主人,是什么人?” 薛灿脚步停下,腰间的鹰坠荡起,在幽黑的夜晚闪出乌金沉郁雍华的色泽,雄鹰振翅欲飞,鹰目栩栩如生。 ——“我叫薛灿,家住湘南紫金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