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离蒋朝夕家业不远,可是短短的一段路,蒋朝夕似乎从十七岁跑到了十年前的初遇。 那时候她的家境很好,所在的别墅区依山傍水,她家的院子就在背靠星山脚那片最好的区域。每个午后,她会拿着张岚准备好的水果坐在后院的小凉亭,对着高墙外的星山练习技法。这样略带孤单的练习一直持续了半个夏季,后来的一天,练习途中她突然被纸条击中,翻开纸团发现里面写着一行小楷,一点也不含蓄地告诉蒋朝夕她弹的难听死了。 蒋朝夕委屈极了,对着对面的院落反驳:“你的字也难看极了!” 隔壁立刻又丢来一个纸团。——我在练习用另一只手写字,很快就会变好看。 蒋朝夕不甘示弱,丢下古筝,跑到墙角大声喊:“我也才开始练习,也会很快就弹奏好的!”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把纸团丢了回去,“你不会说话吗?干嘛不出声?我才不要看你的丑字!”她等着对方回应,但是那天后,对面很久都不再出现。蒋朝夕被勾起好奇心,问了张岚才知道隔壁空悬很久的别墅住进了住户,似乎还有个口齿有些障碍的小孩子。 蒋朝夕想到那天自己说的话,愧疚让她没法再专注练习,总是跑音走调。然后,对方的纸团再次出现,依旧直白地嫌弃着她的技法,但却没有再用“难听”的字眼。 蒋朝夕收起纸团,全神贯注地弹了一小段曲子,然后走到墙角下,大声告诉对方,她已经把他当做好朋友。接下来的每一天,两个人都会同时出现在后院的小凉亭,隔着墙壁陪伴彼此,蒋朝夕偶尔会停下来听对面沙沙的纸声,她知道,那是对方在整理字帖的声音。没有人好奇对方的长相,反而因为这一点神秘变得更加亲近。 日子稍显平淡的过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蒋朝夕发现父亲蒋路已经很久没回家,从保姆的闲言碎语中她知道了父母关系早已不和,也知道这一切似乎和一年前从老家投奔来的叔叔蒋桥有关。蒋朝夕开始抵触练曲,经常坐在凉亭里发呆。带着关心的纸团从隔壁丢过来,蒋朝夕便断断续续地将那些听到的还不太理解的话都告诉了对方。 不久后的某天,对方比以往更早的出现,蒋朝夕还没走近,就听见对方敲打石桌的声音,这是两人约定的招呼方式,蒋朝夕应了声,然后一团纸团便飞速砸过来。里面的内容让蒋朝夕茫然无措。 蒋朝夕还记得那个纸团写的什么。它告诉蒋朝夕——快带着弟弟离开!他会被伤害! 蒋朝夕吓坏了,踉跄地跑到房间抱着襁褓中的蒋朝暮往外跑。——直到现在蒋朝夕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当时她会立刻相信对方的话,并马上行动。——她抱着蒋朝暮跑向后院,躲在了院墙夹角中。 夜色中,她听见蒋路和母亲张岚同时回到别墅的动静,两个人从下了车就开始争吵,后来蒋路大声质问蒋朝暮的生父到底是谁。 再后来,她听见警车的鸣笛声出现,直到这时她才敢探出身去看,院子里血色一片,母亲闭着眼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父亲丢下刀子被警察带向外。 那一晚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小小年纪的蒋朝夕站在黑暗的角落茫然无措地看着,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脸颊,但她甚至忘记发出哭声。 再后来,父亲的公司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蒋路也遭遇车祸去世。家里被债主追上门,张岚带着蒋朝夕姐弟躲在外面。 直到被宣告破产,所有产业被封存拍卖,蒋朝夕再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家。因为只要站在那附近,她的眼前就会浮现那一晚的场景,父母尖锐的嘶吼声,以及满目的血色。 蒋朝夕的记忆中,幼年的一切都被那片血色覆盖,但唯有一处在心口的某处占据,透着暖暖的微光。那片光来自无数个夏夜里,角落凉亭间的彼此陪伴,以及那个来不及知晓姓名长相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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