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上还顶着一说不清道不明的私生子身份,心里时不时会想起,有如一根尖刺。 他忍不住问:“归去道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对于我们,是长辈了。”宗越笑了笑,道:“她日日都在三清前打坐,极少跟我们说话……大约是个既冷清又慈祥的人,那个时候,两位公主还小,整日都在外面疯跑……” 他津津有味说起了往事,周焱不觉放下杂念,静静地听着他讲。周焱虽然重用宗越,但内心极为提防他。此人虽然聪明绝伦,但是油尖嘴滑,不堪大用。故而他给宗越安排了一个玄乎的职位,并不让他真正上朝堂。 只是今日听他用极熟稔的口气谈起和小叶子的往事,周焱才惊觉,他从未想过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关系。会有么?他仔细地观察着宗越的神情,似有似无,说起小叶子,像是邻家哥哥一直在呵护邻家妹妹…… 假如把小叶子嫁给他? 周焱皱了皱眉,他不知自己脑海里为何飘过这个念头。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宗越的絮叨。“先不说这个了,”周焱摆了摆手,道:“眼下有件要紧的事,关乎整个国家的存亡……” 葛丞相倒台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成千上万的锦衣卫密密麻麻地包围住葛丞相的府邸,为首的正是李煦和萧泽。全城戒备森严,无数个小分队同时行动,揪住了葛丞相的一帮党羽。晨风微寒,葛丞相身着薄裳,头上套着笨重的铜枷锁,从府中走出来一脚不稳,踉跄着倒在了高高的门槛上。 他伸出干枯的手,按住石板嘶吼:“老夫要面见圣上!葛家三代贤良,哪里容得你们信口喷人!你们这帮贼子,不得好死!” 萧泽视而不见,冷静地命令锦衣卫封掉葛府,将老少妇孺集中到一起。李煦到底同葛丞相有点故交,只能苦笑着劝他:“老丞相,您省点力气,回头跟大理寺监说去吧!晚辈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说什么?”他两眼喷火,怒道:“老夫的罪名又是什么?” 李煦叹了口气,转过身,示意左右将葛丞相‘请上’囚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低劝了一句:“陛下还在气头上,如今贤妃娘娘临盆在即,您老还有时间。” 起码在他看来,为了安抚贤妃的心绪,葛丞相短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葛丞相仰望苍天,癫狂一笑。宫里有贤妃又如何?宫里杀母夺子的事情多了去!何况李家还有个无子的皇后。他狠狠地呸了一口,道:“滚!” 李煦见他不识好歹,摸了摸鼻子,自个儿走了。萧泽在前堂里指挥众人检抄葛家,他唯恐自己做多了惹得旁人闲话,便乐得撒手不管。踱入后院,见锦衣卫正将哭哭啼啼的妇孺赶到一个房间里,他负手看着。 一个四五岁的女童脚步不稳地走着,忽然停下身来,回头直勾勾地望着站在一旁的李煦,极其幽怨。 旁边的婆子唯恐她坏了事,忙拉着她,好声劝道:“七姑娘,走啦!别看了……” “坏人!”她望着李煦,清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李煦脸黑了黑,他并不愿意和一个小女孩计较。那女孩还在望着他,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他皱了皱眉,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 李煦只来得及这么想,下一秒,他的后腿一阵剧痛,一只疯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冲着他又抓又咬。 京都几日惊变,早已传遍了后宫上下,惟独贤妃不知。 即将临盆,贤妃轻易不再出宫门,整日在宫中安胎。虽然皇帝不怎么来瞧她,贤妃也不指望他了。这几日她总觉得眼皮子在跳,宫人内侍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就连几个交好的嫔妃也不来探望她了。今日午后阳光甚好,贤妃闲来无事,便扶着腰慢慢向外走,也没走远,只是在自己宫的庭院里遛弯。春风煦煦,她顺着风听见墙外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那小内侍道:“听说了没,广陵县主的婚期又要耽搁了,李将军这一倒,怕是三四个月不能养好。” “是么?”小宫女惊奇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被狗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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