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木灵蕴,本就挺直的脊背更见坚韧,加上身后还有幽无命——他是个疯子,是个杀戮机器,但到了战场上,他就是她最坚实的靠山和后盾。 这一切,让她无所畏惧。 她略带着迷茫,眨了眨眼。 韩少陵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和失态。 他的眼神重重一闪,浮起了明明白白的懊恼。 他挥手示意,道:“你们先行,我率军殿后。” 幽无命没跟他客气,带着满脸坏笑,故意贴着韩少陵,从没有呕吐物的那一边,与他擦肩而过。 韩少陵不自觉地把余光落在了桑远远的身上。 昨日城墙上他便看见了这个女子,当时却并未多心——待在那么高的地方,被大军保护着,谁都是那么风轻云淡。 梦无忧身在城内时,也是千方百计想要出城玩耍不带怕的。昨日闯了祸,今日又敢嚷着要跟他出来学除魔……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是被驴踢了,才会把她带出来。 方才她惨白的小脸和眼角的泪珠,还令他萌生过几分怜香惜玉,但此刻见到这个淡然的女子,他心中对梦无忧的丝丝柔情顿时化为乌有。 只余埋怨——偏爱逞强,丢人现眼。 他忍不住回眸,再看一眼那道柔韧的身影。 凭什么,幽无命这个疯子凭什么能找到这样好的女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虽无法看穿易容物之下的真实样貌,但韩少陵敢肯定,此女一定是位绝世姝丽。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令他一见心折的女子,竟是桑远远。 他更没想到,所谓‘一见钟情’,其实只是在战场上神智太过亢奋,乍然看见那么一个令人宁静的女子时,心神受到冲击太大,激发了同心契的效果。 他把它错认成了爱情。 幽无命一骑当先,离开了城门。 大地在隐隐颤动,入目尽是一片腥红,幽、韩二州的大军在内长城下疯狂收割,城墙险险保住,一排排箭矢开始疾射,冥魔浪头被一步一步推远,一切重新井然有序。 但此刻却是最危险的时刻。 内外长城之间的冥魔大潮并未溃败,等到‘尾啸’一至,尚未稳固的防线必会遭遇灭顶般的冲击。 幽无命和韩少陵同时作出了决定——撤。依托内长城来撑过‘尾啸’。 便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本该开启的内城城门,却是诡异地紧紧闭合。撤退的两州主力军挤在了城门外,阵型微乱。 韩少陵连碎十来枚玉简,对面仍是寂静无声。 箭雨也停歇了。城头空无一人,如同一息之间变成了一座无人鬼城。 “怎么回事!”被困在两道长城之间的大军聚向他们的君王,在这万丈洪峰之间,凝成了两座孤岛。 ‘尾啸’就要来临了!若不能进入内长城,在这只有冥魔的缓冲带,必定要遭遇灭顶之灾。 内长城之上,缓缓立起了一面旗。 桑。 这一刹那,桑远远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一股恐怖的寒流自足底涌上,直直撞击着心脏。 一行冰冷的字眼浮上脑海—— ‘桑州王与世子率军越境,奇袭幽无命,令他腹背受敌,险些将他置于死地。与幽无命同行的韩少陵也受了重伤。’ 竟是……这样一个时机吗? 幽无命俯身覆在桑远远耳畔,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兴奋:“小桑果,你的人来救你了呢。” “不可能。”桑远远听见自己发出了僵硬刻板的声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已交待灵姑她们,让她们劝住桑州王,千万不要乱来。 若说桑州王为了泄愤,还是把居临关给拿了,那她倒是可以理解,但,枉顾整个云境安危,从背后捅刀坑害韩、幽两国国君,随后还弃城而去,引发一场大祸…… 这绝不可能! 桑远远的心中一片敞亮。 这不可能!哪怕桑远远死了,父兄想要杀死幽盈月来替她报仇,也绝无可能做出此等卑劣的事情!他们不是书中一语带过的纸片人,而是豪气干云的真英杰! 即便还未见过面,桑远远也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桑州王和世子,绝不可能这般行事! 她急急转身,抓住了幽无命的前襟,眼中波光闪动:“我必须与父亲联络。” 他垂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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