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他的注意。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来自h城的郊县。他点开那一条留言,里面响起来自遥远他方的杂音。杂音持续了五秒钟,才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用乡音浓重的腔调,迟疑地说:“……喂?我找一个叫……陈亦辰的人……我是范羽的叔叔,范羽给我留了几句话,要我带给这个……陈亦辰。” 范羽现在应该已经在监狱里,还能有什么话带给他? 他算了算时间,等到晚上按照那个电话号码打回去。电话接通,仍然是同样的杂音,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喂?”他说:“我是陈亦辰。您打过电话来,说范羽有话带给我?” “你等等。”那人停了停,似乎挪去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才说:“我叫范长发,范羽的叔叔。上次去监狱看他,他叫我跟你联系,给你带几句话。” “什么话?”他问。 “范羽说监狱的环境不好,他在里面过得很幸苦。他让我跟你联系,问以前你给他开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他给范羽开过条件,说给他请律师,安排住处,以换取颂颂坠楼事件的真实过程。只是现在真实过程他已经知道,而范羽也已经在牢里,还有什么必要再交易? “范羽给我留了一封信。”那人压低了嗓音,似乎偷偷摸摸地说:“写给一个叫鲁颂颂的人。他说,如果你同意,我就把信发出去。” “信里写什么?”他立刻问。 那人“啧”了一声:“这个现在不好告诉你,反正是跟一个什么车祸有关。范羽说,牢里他一天也不想多呆,他要上诉,你给请个好律师。房子他现在用不到,就给他现金两百万,至少可以让他在牢里过得舒服点。”那人顿了顿补充:“钱你打到我的账号就行,我会带给他的。” 他听了立刻皱眉:“我怎么知道你是谁?”那人说:“我是他叔叔,在县城汽车站旁边开杂货店。范羽说你本事挺大,我叫范长发,账号也是范长发的名字,你查一查就能确认。” 他倒并不十分猜疑此人的身份。他和范羽的谈话没别人知道,此人既然知道细节,多半身份不假。他说:“我承诺的条件可以兑现,但我至少应该知道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那人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这个你只好冒冒险。钱到帐我就发信,范羽说,让你想想他说过的话,他觉得你会满意的。” 范羽说过的话是什么?他曾经说,他和颂颂两个人,一个拼命想查不该查的事,一个拼命不想查,而结果真正应该查到的事却没查到。他不该查的事,只怕是和他父亲有关的那一段,不知他信里说的是不是他所谓应该查却没查到的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应该水落石出。他连夜给相熟的律师打电话,安排银行转账。美东时间的晚上,国内正好是早上。律师答应立刻去办,争取尽快和狱中的范羽取得联系。 接连过了坐立不安的三天,律师终于发来消息,告诉他和范羽谈妥,准备替他上诉。范羽知道上诉也希望渺茫,但最后一根稻草,不得不抓住。 雷阵雨过后的晚上,他送宽宽上床,陪他一起读书。熄掉灯,替他盖好小毯子,宽宽忽然在黑暗中说:“我好想妈妈,她什么时候才来?” 他无奈,说:“妈妈也很想你,过几天爸爸就送你去纽约。” “我也可以去纽约吗?”宽宽在黑暗中又瞪大了眼睛,“可不可以去一个很高的大楼?” 纽约很高的大楼可不少。他问:“宽宽想去哪个大楼?” “电影里演的那个大楼。”宽宽说,“一个西雅图的男的,带了一个小孩,去那里找一个女的。” “《西雅图不眠夜》?”他狐疑地问。 “是啊,”宽宽说:“我都跟妈妈一起看了好几遍了。我最喜欢《超能陆战队》,所以看了很多遍。妈妈最喜欢那一部电影,所以也看很多遍。” 他怎么能不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日子里一起做过的事,一起散步说过的话,一起看过的电影,吵了架说了重话后追悔莫及的心情,还有和好后失而复得的喜悦。宽宽继续絮絮叨叨地告诉他:“第一次看到大白死掉,我也哭啦,不过后来我知道他会活过来,就不哭了。那个电影里也没有人死掉,不过妈妈每次都要看哭。” 那一夜他毫不意外地失眠,一边是范羽的事,一边是颂颂,无数念头在心里缠绕,象一堆纷扰繁复,缠夹不清的线头。范羽说,他和颂颂两个人,一个人拼命想查不该查的事,而另一个拼命不想查。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着,起来去书桌边打开台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