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脑袋才伸到了床幔中,一声长姐还卡在喉间,脑门上就哐的一声砸上了枕头,不是软的,是瓷枕…… 江上整整五天,银冬被银霜月折腾得遍体鳞伤,再看到银霜月自动绕开三米开外,加上先前那一晚上被抓伤的脸,他哪里还像个帝王,活像个被行过大刑的犯人。 船上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疼他,在今早上给他的面里面,都多卧了两个鸡蛋。 银霜月看着端着碗,离饭桌两丈远,憋屈巴拉地坐着个小马扎捧着面碗吃面的银冬,手抓着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搅拌着,戳得碗叮当直响。 她尽力了,真的,每次想要对银冬好一点,主动亲近他一点,免得他再想不开去寻死觅活,银霜月咬着牙半夜三更都差点把他拽床上了。 虽然开头还算美好,但是在银冬脑袋钻进来的时候,银霜月突然想起了她意外中药的那晚上,银冬那些花哨得让她羞愤欲死的手段,银霜月实在是没忍住,一瓷枕砸过去,把他开瓢了。 至于后面的也全都是那样,想要以示好开始,最终以无情的殴打结束,银霜月把银冬当亲弟弟的时候,见着他就忍不住笑,忍不住心底翻上来的亲近,以至于连他曾经刻意过火的亲昵,都觉得寻常。 但是真的强迫自己把他当个男人来看,银霜月真是哪哪的都看他不顺眼! 窝囊,长得过于精致,像个娘们儿似的!个子还算行,但怎么吃都不爱长肉,手感跟摸个麻杆差不多,嘴巴子连个毛都没有,比她皮肤还细腻,最让银霜月无法忍受的,是他还爱哭! 打一巴掌就哭了,瞪一眼就哭了,她还能把他打死吗?先前不是挺能耐的,还会骗她逼她的,现在她一眼扫过去,他就开始红眼圈,银霜月今早上本来想要亲自给他束发的,但是她也没干过这种活,梳了几回都不满意,嫌弃银冬老是动,把他扯哭了。 旁边的婢女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戳瞎了,这几天她们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回去之后……不,上岸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了。 银霜月把她们都打发下去之后,见银冬还在默默流泪,头皮系太紧,把脸都扯变形了,让他憋回去,他没憋回去,又没忍住把他给掐了,掐的是胳膊里面的软肉,估计挺疼的…… 银霜月吃了一大口面,咽下去之后,那比风还看不见,比雾气还缥缈的良心又浮现上来,再次怜悯起了银冬,于是叉着自己碗底下的鸡蛋,准备给她的小冬儿。 想着哄哄他,毕竟他还一身的伤呢,都是自己下的手还大多就在明面上,她脸上也挂不住,毕竟银冬现在好歹是个皇帝。 银冬眼见着银霜月过来,比遇见刺客的时候还要全身紧绷,尤其是看着银霜月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他汗毛都炸起来了,这几天长姐每次看到他都这样笑,之后就会揍他。 银冬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银霜月固然是对他真心实意好的,但是总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找茬打他一顿,下雨天更是躲不过的。 以至于现在银冬每逢阴天下雨,就全身皮肤发紧,要是银霜月哪次漏下了没揍他,他就辗转反侧,总像是有什么大事儿还没干…… “冬儿啊”银霜月道歉也是不可能道歉的,这崽子是她养大的,打几下怎么了! 她的思想腐朽得比入土的老顽固还要不开化,也就是银冬自小在后宫之中见惯了妃嫔们的狠辣手段,否则非让她给养成个变态不可。 银霜月端着碗,蹲在银冬的面前,用筷子指了指他头上包着的布巾,“还疼吗?” 银冬疯狂摇头,“不疼不疼不疼了!长姐不用挂心……” 小时候他挨揍,有时候银霜月兴致来了,就会问他疼不疼,他越说疼,越是躲,就打得越狠。 银冬其实也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是否有什么难言的隐疾,比如说他专门喜好被人殴打? 但是他也设法测试过,他是真的没这个毛病,还十分讨厌疼痛,大抵这天下只有银霜月揍他,他才会甘愿受着。 银霜月本来到嘴边的对不住,就这么咽下去了,笑得更温柔了,像个普度众生的女菩萨,把鸡蛋放在银冬的碗中,“你吃,伤好得快,多吃点长得壮实点。” 银冬低头看了眼,差点感动哭了,连忙用筷子去挑面,准备吃一大口给银霜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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