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冬两个人四只眼挂着泪珠对瞪着,半晌无言。 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还专门用余光扫了一圈,这里确实是她的寝殿,那这半夜三更的……银冬怎么会在这里? 银冬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半夜三更的,在长姐的院子,长姐的卧房中,他即便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可是这个时间不在自己的寝殿,不在妃嫔的寝殿,而在自己长姐的寝殿,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 银冬脑子一辈子没转的这么快过,这要怎么解释?! 安神香!对,安神香为什么没有见效! “那个……”最后还是银霜月先开口,由于刻意的压低声音,她说出的话几乎是气声,“冬儿?你怎么……” 银霜月盯着银冬哭红的双眼和鼻尖,没有什么质问的情绪和语气,只是有些惊讶。 银冬却脑子里面整个开锅了,他打死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情,他已经偷偷看过了,安神香已经熄灭,所以还是他大意了,大概是因为补过头,那点血和理智不朝着脑子里面去,全都朝下走,他竟然犯了这种致命的错误! 银冬看着银霜月,脑子飞快的想着合理的借口,最后想到她刚才抱着他哄他不要哭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超前倾身,狗胆包天的将银霜月整个拥入怀中。 银霜月瞪大眼睛,也伸手圈住银冬,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银冬闭了闭眼,用一种十分凄凉的调子,说道,“长姐,我做噩梦了,梦到那年你自己下了山,不要我了。” 银冬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开了个头,撒谎就顺畅多了,“我在山里找了好久,叫了好久,没有人答应,我还遇见了狼群,我的鞋子丢掉了,我好冷啊,脚冻的好疼……” 银冬是在利用那年银霜月的愧疚,利用银霜月的心软。 其实那一年,他十岁,护卫他的那些先帝安排的人死绝了,他当时只剩下银霜月,虽然乖巧的很,却是根本不曾真心的想要同她在一起的。 银冬自小便生长在深宫之中,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后宫之中从嫔妃到太监宫女之间的表面祥和内里暗潮汹涌,他从不会轻信任何人。 而他也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皇并不爱他的母妃,爱的是母妃宫中的一个宫女。 后来那宫女封了个美人,却因为地位低微,不能独自居住一处,只好安排在母妃宫中的偏殿。 人人都道帝后伉俪情深,却没人知道,皇帝一月之中有大半月都宿在凤栖宫中,却不是同皇后在一起,而是同那个美人,听人说,那美人到底是贱命福薄,剩下的女儿身体很差,每每季节交替,便会生死边缘走上一遭,只能常年养在四季如春的南川。 当时他父皇每年都会派人去南川,送去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珍稀药材,甚至还会亲自以出访的名义去南川看她,而银冬每次见他,不仅要提前许久求见才能见一次,更多的则是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之上。 没人知道,凤栖宫的真正主人,是个贱婢封的美人,那里是他母后的冷宫,就连后来国破之时,那女人也是父皇派人率先送走的。 常言都道帝王多薄情,他的父皇不曾薄情,却痴情比薄情更可恨。 每一次他冷着冰霜一般的脸色,在初一十五帝后必须同塌的时候过来,银冬小一些的时候不懂什么,却在大一些,偷偷的看过一些话本的时候,就会从心底里鄙视他父皇。 不情愿却还要碍于权势规制,同他人同床共枕,那样子,同勾栏里面为了银钱卖笑陪客的小倌有何不同? 帝王?那样算什么帝王。 不过银冬从未曾听过母后抱怨,或许母后也从不曾爱慕父皇,只是银冬却还是从心底里憎恨父皇,憎恨那个贱婢,以及她生的女儿。 只是后来山河破碎,母亲带领嫔妃殉国,老皇帝派出的最后那点人,不仅保护他,也保护那个贱婢的女儿,父皇同他说,那是他的长姐。 但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连银冬都能看出,死士们护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长公主,他那娇生惯养的长姐,怎么可能小小年纪满手老茧? 银冬碍于自己小,不能失去庇佑,乖乖叫着长姐,也从不曾拆穿她,只当个笑话,看她,也是看他父皇如何愚蠢。 在那时候护卫的人死绝的时候,他是想要跑的。 只是那天雪大路滑,他迷失了方向,还被野兔惊的跌落很远,会哭,并不是因为怕被扔下,而是憎恨自己的无能年幼。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