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会吧,这几天你们也实在是辛苦了。”而后又对杨耀珍说:“您看,是不是也该劝皇上睡会,这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糟蹋。” 杨耀珍看了看日头,默不作声地摇摇头:“您不在里头您不知道,每次咱们诊脉的时候皇上便不错眼神地盯着咱们,目光炯炯的哪里看得出困倦,倒是我身边的一个年轻太医,挨不住打了个哈欠,马上就被拖了出去打板子,这时候劝皇上歇息,简直是虎口拔牙。” 他停了停,见四下无人,终是犹犹豫豫地问了出口:“您觉得,这事是谁做的?咱们看皇上的心里约么猜到几分,要不然皇上也不能坐在这这么坦然。” 杨耀珍衣服上的汗渍被风一吹还有几分凉飕飕的,方朔忖度着说:“这事儿说不准,你且等着皇上腾出手来再瞧吧,你以为那陆大人好惹不成?他不在御前,自个儿的闺女被人这么算计,他又怎么会轻易罢休,陆家如日中天,这时候把主意打到陆家身上才是真的蠢人。” * 万壑松风殿的侧堂里,子苓在给陆青婵喂药,她白着一张脸睡得无知无觉,胳膊和腿上都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脸上也带着细细的擦伤。原本就是极白净纤细的人,如今那些发红的血痕便愈发让人看得心疼。 一碗药只喂得进一半,很多都从唇角流下去,子苓又喂了两勺,萧恪便看不下去了,他对着子苓伸出手:“给朕。” 萧恪没有给人喂过药,平帝爷生病的时候侍疾这种得脸面的事向来也由不得他,他自己喝药也不过是端着碗一口喝干,他手里握着调羹只觉得像在握着一根针,他舀了一勺送到陆青婵的唇边,她的嘴唇颜色很淡,他竟有些担心自己的手太重,碰疼了她。 一勺药喝下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子苓立在一边,竟发觉萧恪的手有些抖。 上一回见到她如此无知无觉的模样,还是在去岁的深冬,陆青婵被人从梁子上头开解下来,无知无觉地昏睡着,那时候他的心境和如今不尽相同,那时候只是觉得恼,恨她忘了曾经的允诺罢了。如今哪里有半分恼恨,此刻萧恪的心里全都是畏惧。 分明前几日还是言笑晏晏的人,如今便这般无知无觉的躺在他面前,身上那些被树木枝桠划出来伤口像是一双又一双流血的眼睛。 萧恪把一碗汤药喂完,把碗放在桌子上,方朔从外头走进来:“皇上,都察院和理藩院的大人们如今都在外头候着呢,还有户部的侍郎、翰林院的几位大人想和皇上议一议今年新制的铜钱,您看……” “叫他们进来,朕就在这见。”萧恪站起身,又给陆青婵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去。万壑松风有一东一西两间侧堂,陆青婵宿在东侧堂,萧恪议事便在东侧堂。他今年改元,新做了一批铜钱,上头都印着定坤的字样,材质是铅铜各半,他听完户部的奏报,把样钱封存,而后又听理藩院奏报一些蒙藏事务,这些丛杂巨万的大小事宜压在他身上,心里还装着一个陆青婵,只觉得沉甸甸的喘不上来气。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这些大臣们才各自散了,萧恪喝了一口茶水,又走向了东侧堂。东侧堂依然是他走时的样子,子苓正把杏色的纱幔挂在鎏金的挂钩上,见萧恪迈过地罩走进来,挂钩也只挂了一半,她刚要张嘴说些什么,萧恪对着她挥了挥手,子苓只好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对着他行了个礼,而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侧堂里只剩下了陆青婵和萧恪两个人,床边放着一个绣墩,萧恪便在那里坐好了,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陆青婵的侧脸,她一如既往无知无觉地昏睡着,像是一朵无声无息的晚香玉。 外头依然是个黄昏,橙黄色的余晖从茜纱窗透进来,照在陆青婵的脸上,萧恪看着她突然开口说:“朕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朕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黄昏。太乾十六年,先帝的万寿节,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才四岁,背了千字文讨了个好彩头,人人都很喜欢你,我坐在席上看着你,心想着陆承望这不讨人喜欢的老狐狸竟然生了这般讨喜的女儿。敦惠太后赏了你点心,你没有吃反而拿来给我。” 他没有用朕这个自称,萧恪笑着摇头:“那时候,我没吃。我对你说我是父皇的儿子,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