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儿,就知道四处找人套近乎!”一脚踢过,潘美也觉得意兴阑珊,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喃喃地嘟囔。 天冷得厉害,唾沫刚一落地,就被冻成了冰。中间的气泡还没来得及炸开,圆鼓鼓的,倒映出一圈儿没有任何温度的阳光。 微微愣了愣,他迅速抬起头,翘着脚四下张望。寨前寨后,四下都是忙碌的身影。逃难而来的百姓们,在渡过了第一个晚上之后,很快就被郑子明派人组织了起来,或者搬石头加固寨墙,或者抬木料和茅草搭建窝棚,以工代赈,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 而早期加入联庄会的那些庄主、寨主和堡主们,则全都变成了工头儿。将各自鼓动和组织百姓的本事,发挥了个十足十。在他们的全力调动下,一排排临时遮挡风雪的窝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出了轮廓。先前只有两丈高,三尺厚的夯土寨墙,对着山谷的东西两面,也被加高到了两丈二,厚度从三尺变成了五尺。 比普通百姓们更为忙碌的,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乡勇。只见他们在都头和十将们的带领下,喊着号子,不停地在寨子南北两侧的三坡上走来走去。原本一尺多深的积雪,在通往寨墙的几处关键小路上,已经被踩到了两寸厚薄。坚硬的表面在太阳底下,闪耀着白璧一样的光泽,远远看去,美不胜收。可谁要是在上面走得稍微快一些,肯定会被狠狠摔上个大跟头。即便不断胳膊断腿儿,一时半会儿,也甭想凭着自己的力气再爬起来! “这姓郑的,虽然有些妇人之仁,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潘美笑了笑,在心中悄悄夸赞。能将汹涌而至的逃难百姓安顿住,不出任何乱子,算是一种本事;懂得利用天时地利,而不是一味地趴在窝里死等敌军前来报复,则是另外一种本事;再加上其自身勇武过人,还粗略懂一点儿临阵指挥方面的门道,将来即便做不了大英雄,却也不至于这辈子都庸庸碌碌。就是小春姐将来恐怕要有操不完的心,偏偏小春姐本身也不是一个精细的…… “军师,军师……”李顺儿那破锣般的声音,又传入了耳朵,将潘美的思绪搅了个支离破碎。 “啥事儿,有屁快放,别咋咋呼呼的!”潘美把眼睛一瞪,作势欲殴。 这回,李顺儿没有立刻躲闪,而是举着一面蓝色的旗子,大声喊道:“军师,大人命令你带五百名民壮,去北面山坡上,再堆一道矮墙。只需要齐胸高,两尺宽即可。两天之内,必须完工!” 注1:李克用,原姓朱邪,其父名为朱邪赤心,沙陀族。但李克用和李存勖执政期间,治下相对安定,对外战争,也胜多负少。特别是对契丹,基本上是压着打。好几次打得耶律阿保机落荒而逃。 第七章 劲草(五) 风,夹着雪沫子,将天地间搅成白茫茫一片。 苍狼营顶风冒雪,蹒跚向前,绣着巨大狼头的认旗被冻僵在旗杆上,硬得宛若木雕。黑豹、棕熊和白马营位于苍狼营侧后,彼此间隔着三十步的距离,以同样的速度缓缓挪动。四个营头的幽州精锐,战辅兵总人数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两千。但是在纯白色的冰天雪地里,却像一群正在搬家的黑蚂蚁,渺小而又可怜。 受契丹习俗的影响,完全由汉人组成的幽州军,也纷纷在认旗上绣了野兽图案,来标记彼此之间的差别。这样做,最开始给人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但时间久了,反而能发现其方便。毕竟对于大字不识的厮杀汉来说,识别哪个是苍狼哪个是白马,远比识别主将的名字和自家队伍的番号简单。行军和作战时只要抬起头扫上一眼,就能根据旗帜上的图案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而不是像过去一样跟着人流没头没脑的乱跑。(注1) 苍狼、黑豹、棕熊、白马,再加上一个前些日子被别人夺走的黄犬,便组成了一个独立作战单位,军。军中设有专职的斥候,鼓号手、传令兵和督战队,还设有明法、司仓、考功等文职参军。若是一军主将的家底儿和实力较强,甚至还可以携带个人私聘谋士若干。随时随地,给主将提供建议,料敌机先。 通常情况下,出动一个军的兵力,已经足够拿下一个防御设施齐备,粮草充足的县城。而这次,却只为了去荡平一伙结寨自保的乡勇,着实是有些牛刀杀鸡。但是,四面认旗下的每一个人,此时此刻,却都是一脸郑重,全神戒备。谁也不敢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掉以轻心。 黄犬营和另外一个营头的契丹勇士,前几天刚刚因为轻敌大意,而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