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为什么师叔有些时候会突然很不着调,倘若他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生然后长大的,似乎他身上那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也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这是师叔呆过的地方,这个念头不合时宜地横了出来。无论是作为商晏,还是作为她的师叔,他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他足够老成才之后开始的。很少人有人知道商晏来自哪里,也并没有太多人关心,当世人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然是百岁合道的下云第一剑修了。 而刚才,领殷梓来这里的小弟子开开心心地提到过,说这池泉水是忘心斋最好的两处之一,当初斋主那个早年离开的弟弟出生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洗的胎衣,若是那位小少爷以后放弃原本的打算、愿意回来修习乐理,就还会来这里清洗之后再踏入斋中。 那小弟子似乎很久没有用声音说话了,说起这话的时候略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她的神态非常自然,似乎全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名动天下过的商晏,也全然没有先前那老妇人和商茗那样忌讳提到这个人的意思,就仿佛商晏离开忘心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传回到忘心斋其他人耳朵里,而商晏在他们心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放弃了修习乐理的小弟子而已。 ——这是师叔出生时候的地方,师叔也曾经只是个小婴儿,而那个时候,曾经有人抱着他在这里洗去身上的血污。 这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奇妙。殷梓把脸浮出水面,长长地吸了口气,散去了脸上的热气。 “我听到动静了,姑娘是要起身么?”有古筝的声音从山石后面传来,是先前那个小弟子,“姑娘的衣服被刮坏了,我备了新的放在此处,这就去给姑娘备卧榻。从这泉水中上来极容易头晕,姑娘重伤未愈,还请在此间稍作歇息。” 殷梓套上衣服,在泉水边的椅子上坐下。随着周身的热气慢慢地散开,先前受伤带来的隐痛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殷梓反而松了口气——若是没有这痛觉,就这样下去,她几乎快要以为记忆中还是今天的那场厮杀、以及不到半个时辰之前的逃亡,都只不过是她过于闲适而产生的幻觉了。 等殷梓到了客室,坐在榻上稍稍休息了一阵之后,有个穿着医侍服饰的少年人敲门走了进来,向着她作揖:“殷姑娘,无双小公子的伤势我师父已经查看过了。小公子身上有并无外伤,只不过似乎在极冷的地方呆了很久,又长时间被人催生心魔,因而神识受损颇为严重。 我师父用药缓解了伤寒的症状,现在姑且是缓过来睡过去了。不过林婆婆说,若是在这缚灵阵解开之前没法儿稳定他的心魔,那大约就得备下阵法等着压制他入魔的暴动了。” 殷梓听说身体上没有伤倒是稍稍放心,她道过谢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储物袋,想要找些法器送给这少年以示谢意,倒是随后跟来的老妇人开了口:“此处乃是忘心斋,不兴世家那些俗礼。姑娘不必再多做什么,否则斋主知道了,反倒是不会高兴。” 少年看着有些懵懂,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殷梓倒是深知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听话地收回了手:“是我的不是。” 林婆婆叮嘱了少年两句,吩咐少年回去守着易无双,自己在殷梓面前坐了下来:“殷姑娘一路劳累,老身本不该打扰让姑娘稍作休息。不过老身放心不下,特地来此冒昧向姑娘求证,小少爷他真的还活着,是么?我看姑娘能听懂忘心斋的音律,确实像是有人教过。” “我以为这件事情还算是显而易见,只是商斋主并不打算相信。”殷梓平静地回答。 “是小少爷让你来此求助的吧?不过当年的事情,我想小少爷没有跟你提过。”林婆婆叹了口气,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我当初算是斋主和小少爷的奶娘,我幼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少年时候拜入了忘心斋,我是三百多年后才嫁到忘心斋来的。也因为如此,我大概知道姑娘你现在怎么觉得,忘心斋对于外人而言实在是个奇怪的地方,我初来这里的时候,一度觉得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殷梓稍稍蹙眉,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描述。 “对于心中没有挂碍的人,无论是天真不知世事的,还是心如死灰只求终老的,忘心斋都确实如此。”林婆婆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拐杖头,“我却没法儿长时间在这里呆下去,所以我总外出。我出身长剑门,是个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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