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西陵的铺子进贡了碧玉梨花膏来,给易家家主尝个鲜。 无双也才九岁,刚和她吵完架,一进屋看见今天新到的点心,气鼓鼓地把两块都吃了,没有给她留。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盘子顿时就生气了,不依不饶地要无双道歉。 这本来只该是长大之后回忆起来会心一笑的小事,她也不是真的很想吃糕点,就只是孩子式地赌气。那天母亲进来劝和之后,低声吩咐奶妈抱着她出去再买两块碧玉梨花膏回来补上。 她还记得那时候母亲已经又怀了孕,挺着肚子站在门前送奶妈牵着她的手出门去的样子,那一幕并没有那么容易忘记,毕竟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母亲。 一天前,无双喂他的那块碧玉梨花膏,其实是她第一次吃那种糕点。因为放得太久,加上被捏碎了,她完全每吃出什么味道来。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她其实没有能走到那个铺子,在半路上,拐子杀了她的奶娘,封了她的灵脉,把她从西陵主城里拐走了。 ——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无双的心魔会被碧玉梨花膏引发,明明他们都知道,其实这一切并不是真的因为那块糕点。倒不如说从西陵城里把易家嫡女封住灵脉拐卖走,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可能是几个拐子能办到的。 眼前的光影逐渐熄灭,而从那片昏暗中出现了火光,殷梓察觉到另一只手中还握着的刀刃变了形状,不过不变的是掌心被切开的痛感,和鲜血流下去的温度。 有一个瞬间,因为指尖上的用力,剑刃切开了皮肉,和指骨发出了清楚的撞击声。 对了,那时候她被封了经脉,被卖给了花街柳巷给花魁娘子当丫鬟。老鸨喜欢她的脸,是想让她跟着花魁学一学,等这花魁年纪大了,她正好长大可以接班。花魁娘子暗恨老鸨无情,又不敢和她争吵,只会把气都撒在殷梓头上,几次想用碎瓷片划了她的脸好绝了老鸨的心思。 六百二十七天,从她被卖进那楼里,到西陵兵变、陈王爷以“为三年前被亲叔叔杀死夺位的小皇帝报仇”的名义一路北下,一共过去了六百二十七天。 那座城是个粮仓,陈王军破城那天,是个满月。 作者有话说: 师叔:拜托了凌韶和没拜托有什么区别,好累。 第29章 在那片混乱中,老鸨来寻她们,想用自家花魁娘子给军爷们给自己讨一个前程。殷梓从门后一跃而出,用碎瓷片切开了老鸨的喉咙,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个花魁娘子,花魁娘子美丽的脸庞因为恐惧而扭曲着,眼泪将妆容糊成一片。 “跑吧,你跑得掉我就不杀你。”殷梓面无表情地这么说着,看着那花魁娘子连滚带爬地从后门跑了出去,却并没有动身去追。 买她的是老鸨,逼良为娼的也是老鸨,冤有头债有主,她一直分得很清,也不打算拿这些同样被逼得失去本性的可怜人撒气。 外面杀声震天,乱军破了城门进了城,守军们早已乱了阵脚,跑的跑躲的躲,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在抵抗。得胜的陈王军庆祝的喧闹声震天动地,花街柳巷里这些女人哪里有抵御的能力,只听见哭声笑声惨叫声嬉闹声混成一片,而另一边窗外,零星还没退走的守军们厮杀的声音依旧刺得耳膜生疼。 殷梓走下了楼梯,迎面一个醉醺醺的士兵看见突然转出来的一个小姑娘,伸手去想拦腰抱起她。 而殷梓的目光,也正好落到了他的腰间——他腰间挂着的剑还没有卸。 她年纪很小,不过十一岁,却已经知道今天晚上不可能善了。她刚刚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杀人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父亲母亲无数次告诫过他们姐弟,无论什么时候不可以滥杀凡人,因为天道给予的反噬远比一时的忍让要更加可怕。 可是她终于意识到了其实这种时候她无需畏惧什么—— 无论天道要从她这里拿走什么,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数十年前那一夜的光景和洞穿胸口的魔剑交替在眼前出现,殷梓时而能察觉到这不过是魔气带来的幻觉,时而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还留在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