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光着脚才在家里苗圃的鹅卵石小道上,硌得慌,那石头看着圆润,踩上去跟掐进肉里似的,袁琳却不觉得痛,走在袁老爷子的后头,她晓得,袁老爷子必定是要去找尚修勉了。 路过大门口的时候,袁家大少爷添了件上衣,浅蓝色的丝绸短袖,同色的半截裤松松垮垮,脚上踩着木屐,哒哒哒地下了台阶,挽着袁老爷子的手,殷勤问:“爸起这么早啊?晨练呢?开始练美声了?我在楼上就听到了,壮观啊。” 袁家老爷子铁青着脸,也不理他,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走起路来看着气势汹汹,半天才挪了半截路,袁琳看不得父亲这样受累,她拦住袁老爷子:“爸,我去吧。” 袁老爷子脸色已然瞧着不大好了,煞白的脸,额头上汩汩冒汗:“去,把虞医生请过来,我心口痛。” 虞家和袁家是世交了,袁老爷子稍微有个不好,都是请了隔壁的虞医生过来看,袁大少爷亲自换了身衣服去请,袁琳则直接去了关押尚修勉的后院,这是一间从小厨房后巷里劈出的火房。 袁琳才绕过走廊,便瞧见守门的两人急匆匆过来,抬眼看到袁琳,张口就唤:“大小姐!姑爷出事了!” *** 上午十点,一张认罪状送到了警察署张大队长张皮的桌面儿上,张皮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袁家大小姐,尴尬得连话都不会说,眼睛扫了认罪状一遍又一遍,大热的天,身后小徒弟捏着蒲扇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张皮不耐烦了,撒手一推:“别扇了。” “袁大小姐,这昨儿……我可是和副局长拍着胸.脯保证,说这尚老师,绝对不是杀人凶手,您今天这张认罪状它……那个……这字儿吧……。” “您是觉得这字……不是尚修勉自己亲笔写的?”袁琳换了身白色的洋装,圆领子上镶着小珍珠,身材窈窕,坐着的时候,腰上一丝赘肉都没有,双膝并拢,小皮包搁在膝头,不像是来递认罪状的,倒像是来……指导工作的。 张皮心里忐忑,这多漂亮的皮囊,安在了袁家大小姐身上,那都是凛冽盛于美.艳,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再好看,你也只能敬着,跪着,拜着,遥望着。 袁琳微微俯身:“还是说……张大队长觉得我们袁家是包庇这种杀人犯的人,没经过我父亲点头,就私下帮我们袁家了了这事儿?”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随便帮恩师做决定。” “我父亲只是去你就读的学校演讲过,当不起你的恩师,这认罪状,若是你不敢接,我便找其他的人来接,我听说,之前有位中队长,一直在查这个案子,因为抓了尚修勉,还被劝停职了,这人挺好,我去找他。” “何必呢,袁大小姐,您来都来了。”张皮着急,双手一摊,“我接……。” “听说,有人找我?”杜秋明好巧不巧,虽然还是一身布衣,但是瞧着眼神炯炯有神,意气风发,就连身后的二狗,也昂着头。 杜秋明笑着看向袁琳:“袁大小姐,知道您要找我,特意从家里早早地就赶过来了,我们,下去说?” 杜秋明怕袁琳不记得自己了,又解释:“昨天,就是我去袁家那个……请……姑爷来的警察署,对了,是和闻先生还有小神婆一起的。” “小神婆?” “对,”杜秋明给袁琳解释,“就是谷山村的姜家。” 袁琳心头跌了一下,果然是她。 “下去吧。”袁琳起身,走在前面,回头又示意杜秋明带路,杜秋明朝张皮点头笑了笑,“张大队长,对不住了。” 中队的审讯室和办公室还空着,杜秋明请袁大小姐进去坐着,一边走一边仔细看那认罪状,险些跌倒,幸好二狗搀着。 袁琳早就看过,也不客气,进了办公室就择了一张靠窗的沙发坐下,偏着头。 尚修勉不亏是教国学的,一篇认罪状写得是条理分明,层层递进,杜秋明都快看哭了。 前头的,和姜琰琰猜测得一致,尚修勉误入歧途,恋上了河西窑姐春柳,两人也曾有过互述衷肠的惺惺相惜,尚修勉也当真想过替春柳赎身,便编了个理由,想找袁家支钱,一门心思护夫的袁枚大方地掏出半个月的零花钱,尚修勉拿了钱,也立刻去窑子里赎人。 这一趟赎人,却知道一个不得了的消息——“春柳怀孕了。” 春柳发誓,孩子的父亲是尚修勉。 可尚修勉犹豫了,春柳的身份,对于两人的感情就是一道坎,尚修勉本就在坎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独木桥,这坎下还伸出一只手拉了他一把,把他往回拽。 尚修勉一直自诩清高,这一犹豫,尚修勉就没再去过窑子。 后来,便是眉姐那边的事儿了,眉姐瞧着收了一半的钱,怎么也得把人留一留,这就和订货交了定金一样,总不能登时翻脸不认人。 可留着留着,春柳的肚子就大了起来,不能去卖铺,还得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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