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善言辞,心里想的是什么从来不会显露在脸上。她好像自小养成了戴面具的习惯,会向不同的人切换成不同的模式。 来接的人换成段明过,她从没有表现出惊讶,连同解释也不需要。段明过向她絮絮叨叨说明原因,她似听又似没有,半晌回头向他笑一笑,说:“哦。” 段明过一度觉得这人是傻子,可她向人讨价还价的时候,又精明如商人。 他在她学校旁边看中一个老人雕的桃核挂件,对方出价一颗十块,他觉得合适,蹲下来就要老头给他串一个。 乔颜原本站一边,白生生的脸冷得飘起雪,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他掏钱的手,将他挤到一边去。 她蹲着,撑起一张小脸,挤出笑:“爷爷,一颗四块行不行,你一串串十二个,四十八块好难听啊,四十五我们就拿下了。” 段明过在旁听得倒吸气,心想这老头宰人狠,这姑娘砍价更狠,换个两三块就得了,你一下削去一大半,鬼才能答应。 老人果然不肯做,乔颜说:“我跟我哥哥还是学生呢,身上都没什么钱,你给我们便宜点,我学校就在旁边呀,我喊同学们都来买。” 老人看看乔颜,又看看段明过,想了想终于松动下来,说:“行吧,就做你一次亏本生意,你个小丫头太灵光了,人人都和你一样,我不要吃饭了。” 乔颜赔着笑,说:“不会亏本的,哪能亏本啊,赚多赚少而已。” 于是乎,在那天下午的培训课结束后,段明过拿着一串便宜到不可思议的纯手工链子回了家。 褚静看到喜欢得不得了,说:“这个老头我听过的,手艺很好呢,摆摊卖桃核,都挣了几栋房子了。我一直想去找没空去,今天好了,你买给我了。” 段明过瞥她一眼,抓着珠子往她眼前悬一悬,问:“你想要啊?”在褚静一脸向往后,他又贼贼笑着收回来,说:“哼哼,不给!” 褚静觉得这人太没劲:“什么玩意儿,你一男的戴什么手链。” 段明过蓦地一怔,想起下午乔颜也跟他说过一样的话,他那时候还在揣摩她方才还价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回道:“怎么,你有意见?” 乔颜当然不敢有意见,连话都不跟他多说,两个人走进咖啡厅,他给她买了一杯去了□□的香草拿铁,又点了一碟黑森林。 她本不好意思,要自己给钱,他扬一扬手,说:“当成这个的交换了。”就只是一点很别扭:“你刚刚还价太狠了,那老头回家想明白就该哭了。” 乔颜却不以为然,说:“他是看人下菜碟,看你穿得这么好,就故意抬高价。我同学们过去,每颗都只收两块,三块已经是我给他面子,顺带折合进你身价,才给出的高价了。” 不听解释还好,一听如何能解怒气,段明过抓过她的牛奶就是一大口,抹抹嘴巴边的牛奶沫道:“你这丫头,太坏太有心机了,白白让那老头多转了十来块。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得补偿我。” 乔颜开始以为他是真生气,无力苍白地辩驳道:“刚刚是我付的钱……”她有些不自在地掖一下发梢,像绵绵的小羊走进猎人的圈套,天真地问:“那你想我怎么补偿你呢?” 段明过说:“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喊我什么来着,两个字,叠词。我想再听你喊一次,最好随时想听,你都得给我喊一次。你不要再喊我段先生,我还正当年轻。” 乔颜想起方才和那老头的对话,当时并不觉得怎么样,此时一张脸却腾的变红,火辣辣地烧成片。她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开口:“……哥哥。” “哎!本来就是你哥哥。”段明过得意地笑,说:“你再把我名字带上,不然谁知道你喊谁哥哥,说不定是喊我二哥?” 乔颜的头已经低到不能再低,随手切了一块蛋糕喂嘴里,含糊不清道:“……明过哥哥。”再来一遍:“明过哥哥。”还有呢:“明过哥哥。” 段明过笑得前仰后合,挪过屁`股坐到她身边,她身上有淡淡的幽深的香味,能闻出来是晚秋新开的丹桂,跟蛋糕甜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是新奇又曼妙的组合。 她吃东西很不小心,嘴角染上了化开的黑色巧克力,段明过用手轻轻擦过,声音轻如羽毛地一同擦过她耳廓:“真脏,真难看。” 诚然这后一句是完全不走心的,不真诚的。她脸红成熟透的柿子,鼻尖脸颊耳朵都挂着赤红色,洁白的小牙咬住下唇,一双眼睛躲来躲去,不知该看哪里。 哪一面都好看,哪一面都可爱,段明过听到自己微重的呼吸,还有不受控制的心跳捶动如雷——他握着拳头坐回去,说:“老师来了,好好学习。” 长得好看的人多是犯规的,这一幕分明平淡如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