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故而武三思投鼠忌器。 谁知老天如此善解人意,就在他畏首畏尾之时,武惟良武怀运回到了京都。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借刀杀人的机会了。 武三思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笑容,但是忽然他模模糊糊想到一个问题:武惟良跟武怀运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是不是太过机缘巧合了?皇后召他们回来,当真是所谓“亲情”相关? 耳畔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武三思正胡思乱想,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所乘马车,但很快便知道不是。 他正要掀起车帘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朱雀大街上如此急速狂奔—— “彭!”一声巨响。 车厢猛烈地颠簸起来,单侧的轱辘飞起,车厢几乎侧翻出去。 武三思大叫一声,身不由己从车厢的这边儿滚跌到对面。 他本能地抱住头,叫道:“发生何事!” 车夫的声音惊恐地传来:“是周国公……”还未说完,就惨叫一声,杳无声息。 此时马儿仿佛受惊,越跑越快,武三思在车厢里颠来滚去,听车夫声气不对,心头一凉。 咬牙从车窗外看出去,却见果然在临近旁边儿,敏之赶着自家车驾,凌厉充满杀气的双眼却看向这边儿。 武三思不由叫道:“贺兰敏之,你疯了么?” 回答他的,是敏之将缰绳一拨,马鞭当空划过。 几匹马受惊,被迫往旁边凑来,几乎跟武三思拉扯的那两匹马擦肩并行了,两辆马车也挤在一起,车轮相接处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又有木柱断裂发出瘆人响动。 被贺兰敏之故意挤压撞击下,车逐渐向着旁侧的水渠逼近,有几次车轮擦着水渠边沿而过。 武三思起初不知他的用意,发现之后,忍不住尖叫起来! “贺兰敏之,住手!”武三思惊恐大叫,“你不要命了么?” 前头两匹马长嘶一声,原来前方有一棵榆树略微横斜出来,马儿扭身避开,但是马车却避无可避,直装而上! 武三思顿时从车后被撞得直飞往前!马车再也支撑不住,往旁边的水渠沟里翻跌下去。 早在两辆马车并行的时候,路上行人便已经纷纷避让围看,街头巡逻的衙门禁卫更是闻讯而来,见状大惊,纷纷聚拢。 贺兰敏之勒住马儿,往下俯看。 武三思随着残破的马车一并坠落沟渠,一时无声无息,半晌不见出现,不知死活。 敏之盯着看了许久,嘿嘿一笑,这才重新赶车去了。 那些禁军认得是大名鼎鼎的周国公,哪里敢招惹,直到贺兰敏之去了,才纷纷地张罗抢救。 这一场惊魂,武三思伤了腿脚,脸上挂彩。 先前坠水,又惊又怕,又被水一冲,便闭过气去。 此事很快武后也知道了。 但在武三思诉说委屈之后,武后却似有息事宁人之意:“他原本就是那个无常性情,如今更加失了亲人,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幸而你命大无事,就不必再跟他计较了。” 武三思道:“但是、但是姑母,我觉着这次不止是无常任性这么简单,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会不会疑心……” 武后抬眼。 虽未说话,武三思已噤若寒蝉。 武后却又垂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武三思起初还有些失望,武后竟纵容贺兰敏之到如此地步!甚至连他几乎要了自己性命,都如此轻描淡写地开脱放过。 直到武三思告退出殿,重又回味武后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时,方品出几分真正意思。 武三思挑眉:“难道说……” 他想笑又不敢,生怕自己笑的太早,但是不可否认,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心里舒泰。 偌大的长安城,每日都演绎着不同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 正如敏之对阿弦说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这正是陶渊明的《拟挽歌辞》里两句,说的是亲戚伙伴们正在因为亲人的离开而仍觉悲伤,但其他不相干的众人却已经在开怀歌舞。 这数日,敏之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沉浸在痛苦跟愤怒之中无法自拔。 他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更加愤怒就算贺兰氏身死,他仍无法毁天灭地,为她陪葬。 这种愤怒又促使悔恨加倍,扭曲咆哮,像是无形的毒蛇将他的身心几乎啃噬干净。 但是痛怒交加反复之后,所有的症结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就算他当真毁天灭地,贺兰氏也不可复生了。 直到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才似乎举世苍白里看见了一丝光亮。 平康坊。 敏之擒住阿弦,恶狠狠地威胁,在他眼里心中看来,面前的人俨然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样狰狞狠恶的周国公,自是万人畏惧,但阿弦并不怕。 她只是倍觉伤郁而已。 阿弦道:“殿下,就算你杀了我又怎么样,仍然不能成事。” 敏之竟从她太过平静的反应里看出一丝悲伤,这一点悲伤就似千里之堤上一点溃口,几乎让他在瞬间全盘涣散。 敏之却仍咬牙道:“好,如果杀了你不能成事,那我就杀了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