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孙宾怔在那儿,显然拿不出任何钱了。 伙计朝柜台叫道:“主人,您过来一下!” 店主显然意识到什么了,沉着脸走来。 伙计手指孙宾:“主人,又是一个吃白饭的!” 店主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你个蠢货,狗眼看人低,这位壮士像是吃白饭的吗?瞧人家这身衣冠,还能付不起你这点儿饭钱!” “在下”孙宾更窘了,“在下原本有钱来着,包袱里共有三镒金子,早起时还在呢!” “听到了吗?”店家斜伙计一眼,“三镒金子!你个蠢货,见过三镒金子吗?一镒二十两,三镒就是六十两!六十两啊,不是白银,是金子!”又扭头转向孙宾,语气嘲讽,“嘿嘿嘿,我说壮士,你相貌堂堂,却空有一副躯壳,纵想编谎儿,也得编个大的,三镒金子也太少了,至少也得十镒、百镒才是!” 孙宾手足无措:“在下在下在下” 店家摇头晃脑,拖着长腔:“不要再说在下了,在下是你这样的人说的吗?观你温文尔雅,即使爷见多识广,也差点儿让你蒙了!没钱也罢,阿五,这位壮士共欠多少?” 伙计伸出五根手指:“五布!” “五布?”店家眼珠儿一转,“壮士,这么着吧,我们做个交易,你不用出钱了,一个布一个响头,只要你磕下五个响头,你我互不相欠!”说着顺手拉过一张矮凳,张开衣襟坐下,做出收头的架势。 孙宾脸色红得像只紫茄子,手指掌柜:“你你区区五布,你欺人” “哈哈哈哈,”店家爆出一声长笑,“区区五布?欺人?爷开饭店,你吃白食,反倒说爷欺人!爷告诉你吧,小伙子,爷在此地开店逾三十年,南来北往各路过客,什么鸟人没有见过?磕吧,磕完一个,你喊一声爷,待爷应过,再磕下一个,否则,磕也白磕!” 孙宾指着桌上的包袱:“这只包袱,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权抵五布,可否?” 店家扫一眼摊在那儿的包袱,冷笑一声:“嘿,当爷是个收破烂的!” 孙宾拿过剑,放在几上:“此剑少说可值一镒金子,权抵五布如何?” 店家脑袋连晃几晃:“爷不稀罕破剑,也不要你的一镒金子,爷只要五个布!” 孙宾气结:“你” 店家阴阴一笑:“小伙子,不瞒你说,爷一辈子伺候人,一辈子喊人爷,今儿个啥都不想,就想听听这声爷从你嘴里出来是个啥滋味儿!莫说是你这个包袱,莫说是你这柄破剑,纵使你脱光身上所有,爷一件也不稀罕!对付你这吃白饭的,爷只有一招:要么五个布,要么五个响头!” 孙宾窘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店家目光更现不屑,挪一下凳子,姿势又摆几摆,倨傲地坐了。 孙宾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啪”的一声,一块小金饼飞过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孙宾的几案上,弹一下,蹦落在地面。 店家吃一惊,扭头看去,正好撞上坐在墙角的那位食客的冷冷目光。 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庞涓,在宿胥口已住数日了。 “店家,”庞涓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块金饼值不值五布?” 店家迭声:“值值值!” “若是值的话,就折算五布吧,权抵这位壮士的饭钱!” “哎哟哟,”店家满脸堆笑,“这位爷呀,您可真是好心人哪!”又转对伙计,厉声,“还不快点把这位爷代付的五个布捡起来!” 伙计弯腰去捡。 “慢!”庞涓缓缓站起,踱到金币跟前,拉下斗笠,“店家,这是五个大布,下人的手贱,如何捡得起呢?” 店家吸口长气,看向庞涓,见他满脸恶相,不由得打个哆嗦,连连鞠躬:“爷说得是,在下来捡!在下来捡!” 店家弯腰去捡,手指刚刚摸到金币,庞涓一脚踩上。 庞涓鼻孔里哼出一声,声音冰冷:“尖酸刻薄之人,在下见过不少,似你这般嘴脸,却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是区区五布,你却百般羞辱这位壮士。见到金子,难道就想一拿了之吗?”说完脚底渐渐发力。 “哎哟哎哟”店家疼得连声惨叫。 “店家,你哎哟什么呢?”庞涓更用力了。 店家龇牙咧嘴,做出苦笑:“在下” “你配说在下吗?” “不配不配,小人不配!” “知道不配就好。晓得该做什么吗?” “晓得,晓得,”店家赔笑道,“小人言语不恭,这就向壮士赔礼道歉!” 庞涓松开脚,店家抽出手指,放在口边连哈几口气,朝孙宾鞠了个躬。 庞涓喝道:“是这样道歉的吗?” “这位爷,”店家看向他,声音发颤,“您您要小人如何道歉?” “你不是一心想那五个响头吗?就那五个头吧,依你方才所说,向这位壮士磕一个,喊一声爷。五个头磕完,今日的事就算两清了,这五块大布也就是你的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反向“吃白饭”的人磕头,这要传扬出去,小店必定名誉扫地,在这一带甭想混了,损失岂是一块金饼所能垫上的?店家深明其理,强撑在那儿。 庞涓一脚踢翻几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