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这百名孩子救不过来,还是这世道救不过来了。 院落中飘香的青檀树全被浓重血腥味压了下去,有一瞬间,容温几乎分不清面前这扇门之后,究竟是祭坛还是修罗狱屠宰场。 几乎僵滞的迈出步伐,随扶雪往内院去。 走到一半,容温忽然挣脱扶雪,反身迅速扯开院门。 街对面,最后一名‘祭礼’的头颅,正好落下。 然后被两名青壮喇嘛,迅速丢进一旁的大熔炉中。 容温乍一眼望去,没看清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只记得那一脸的扭曲狰狞。 正午骄阳,袅袅檀香烟气弥漫,熔炉烧得正旺,临时搭出来的祭坛内外,坐禅了无数身着红黄袍的喇嘛。 他们身上那红色,像极了自街对面汇聚,蜿蜒流淌到小院门前那棵白榆树下的液体。 原本树根处鲜见的肥沃黑土,被染成了恶臭猩红。 似要从根子上,腐朽这一切。 那个领头的大喇嘛,捻着佛珠,正在一脸悲悯的对她笑。 容温双眼缓缓瞪大,在她作势冲出去前一瞬,被扶雪拦腰扯了回来,三丹夫顺势大力合拢院门,也无意觑得一眼外面情形,忍不住矢口大骂,“疯子,一群疯子!” “都疯了……呕……”容温面色煞白,干呕不止,身子摇曳如风中拂柳,满头满脸都是恶汗。再顾不得体面骄傲,带着哭腔,几乎崩溃的朝副将喊,“你去,去大长公主府与土默特王府给我借两样东西!” - 一场厮杀,击退敌军过后,已近黄昏。 西城门守军哀嚎遍野,几个主将都去了议事处,不当值的将士或坐或倚在留在城墙各处,略作休憩,等着放饭的鼓声。 就在这时,前方正大门街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然后又诡异的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好奇望向大街正中,径直朝城墙而来的华丽仪仗与舆车,以及紧随舆车之后那辆囚车,和无数尾随而来瞧热闹的百姓。 这些将士不算顶有见识,但还是认得这逶迤行来的仪仗队伍上的徽记标识,属于长居归化城几十年的大长公主,纷纷起身行礼。 舆车里始终没有回应。 细心雕刻,镶嵌金玉的车轱辘缓缓压过脏乱的街道,最终停在青石城墙下。 一只细白的手撩开纹饰繁复的车帘,从车上下来一名衣着光鲜,身形消瘦的宫女。 这宫女,正是扶雪。 扶雪伸手,低眉顺眼扶了头戴二层金塔孔雀衔东珠朝冠、身着金线双凤正统吉服、携朝珠绶带的容温下来。 如今的归化城,够身份穿戴这般规整庄肃的皇室正统袍服的不过两人。 ——淑慧大长公主,与和亲到科尔沁不久的纯禧公主。 看容温的年岁,决计不可能是大长公主。就算有那不认识她的,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容温顶着各种情绪不一的眼神,扶着扶雪的手,自顾拾阶而上,登上城楼。 她身后,仪仗队伍乌泱泱摆了一长串,副将亲自从囚车里那人犯提出来,随后而上。 城门守将几乎被容温那一身行头晃花了眼,见容温立在城头,也不敢阻拦,更不敢问来意。匆匆行了一礼后,慌忙告退,亲自跑去议事厅中寻班第及土默特王等人。 容温本就是声势浩大从小院门口,踏过那群喇嘛诧异的眼,往城门来的。 一路上,几乎吸引了大半归化城百姓尾随。 这会儿,她不过在城门上静站了片刻功夫,剩下那一小半未尾随来瞧热闹的百姓,也闻风涌聚了过来。 从高大巍峨的城墙望下去,众生渺渺,颇有几分意趣可爱。 容温微不可察的勾了唇角,只是那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冷的。 容温略侧头对副将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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