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闻声,驻足望去。 只见植满奇花异草的四方形花圃间,正对她们,歪七倒八摔了两名身着蒙古袍服的男子。 其中一人身侧,还滚了辆辎车。 这称呼,再加上腿脚不便之人才会使用的辎车。 樱晓当即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问容温,“公主,听声音,那……那似乎是额驸身边的乌恩其吧。那他边上的岂不是……” 容温颔首,与歪坐花圃中的年轻男子隔着院子对望。 昨日她还在想,那样深刻锐利的五官,若是睁开眼看人,气势怕是凌厉如刀。 可如今…… 容温目光先是落在男子佯装镇定的面上,尔后往他‘花红柳绿’的头顶逡巡一瞬。 指甲掐着手心,才没笑出声。 偏头侧眸,吩咐身后随行的宫人,“额驸伤了腿,偶然发生意外也是有的,你们去帮帮额驸。” 宫人们领命,一溜烟儿小跑上去,帮着乌恩其把班第从花圃里扶到辎车上坐好。也替他整理了形容,摘掉了那头顶红红绿绿的花叶。 容温踩着花盆底,这时也走到近处了,“额驸可还好?” 很是自然的关切,焦急中不失皇家气度。 班第抬眸,看向容温。 那是一双掺杂着些许淡灰色的瞳仁,像紫铜鎏金大鼎里冷却的香灰。 因仰望的姿势,越发显得他眉骨高挺,眼窝深邃。眉宇间那丝漠然不耐,也就更分明了。 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已找不到方才的狼狈阴影。隐约间,还带了几分凶悍杀伐之气。 “殿下。”他开口,字正腔圆的满语,“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其实很少有人这样唤容温,宫中习惯称她大公主。不过,容温还是和润的颔首回道,“额驸没事便好。” 两人虽是夫妻,但说来却是第一次正经见面。 言语动作间,数不尽的疏离。 场面话说完,便自顾静了下来。 乌恩其左看右看,想起郡王的吩咐,忙不迭的打圆场。 也是从他的话语中,容温才知晓班第之所以一早出现在金枝院,其实是来接她去前厅认亲的。 只不过来的时机不凑巧,一进门便见扶雪跪在容温面前哭天喊地。 这样的场合,班第露面未免尴尬,索性往花圃边避开。谁知乌恩其缺心眼儿,忙着看戏,直接把他的辎车推花圃里去了。 乌恩其口气分明很正经,容温一行人却听得想笑。 容温抿了抿唇角,主动打圆场道,“时辰不早了,快些去前厅吧。” “好。”乌恩其应道,一瘸一拐的推着班第的辎车跟上容温一行人。 “你可是方才摔到腿了?”容温眼神落在乌恩其拖拖拉拉的左腿上,“我有随行御医,传来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乌恩其下意识偷觑班第一眼,把头摇成个拨浪鼓,“属下的腿……属下的腿是昨夜被蚊子咬了。” 这才刚入春,哪来的蚊子。 容温心生莞尔,正好瞧见乌恩其偷觑班第的小动作,便也随之望了过去。 目光一闪,敏锐发现男子宝蓝袍服下摆,濡湿了小团深色。 “血!”容温眸瞳一缩,迅速偏过头,眼神落在别处,慌乱掏了张帕子递向班第。 过了片刻,帕子才被接过去。 “公主,你没事吧?”桃知扶住容温胳膊,担忧问道。 容温摇头,待那股晕眩的感觉散去,才问道,“额驸的伤怎么样了?” “旧伤崩开些许而已,无碍。”班第说这话时,口气淡漠至极。仿佛那是一只羊腿牛腿马腿,反正不是他的腿。 乌恩其不放心,想凑上去瞧瞧伤势。 结果无意间对上班第似笑非笑的眼,吓得浑身一激灵,两条腿不自觉抖动。 昨夜他趁台吉被药效未过,晕了过去,把他胡子剃了。 半夜台吉醒来,发现他做的好事。迫于行动不便,倒没提刀砍他的意思。 但也是先拿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睇他。 然后大概是本着‘剃毛还毛’的想法,猝不及防甩了把老银镊子在他脸上。 让他就着月光,摸索着,一根根把自己左腿腿毛硬拔了。 整整一夜,他都在酸爽刺激的边缘徘徊啊。 今早直接瘸了。 这会儿,他本就还未把台吉的气哄顺,结果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台吉推花圃里去了。 弄崩伤口是小事,反正台吉皮糙肉厚,重要的是他让台吉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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