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住身形,轻呼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轻施一礼:“见过大嫂,”走到下首椅子上,再请陈留郡王妃坐下,自己才坐下来。 丫头送上茶来,萧瞻峻用两根手指拎开碗盖,见堆尖翠绿的一汪茶叶,还笑了笑:“好茶,这是上好白毫,去年给我的,我早没了,大嫂这里还有多的,找点儿给我。今年新茶就要下来,横竖再过几个月,就有新茶喝。” “还有,”郡王妃见他安定下来,心也放下来,往外面唤人:“兰香,去把茶叶给二爷包上。”兰香答应着,扭动小腰身走了。 桃花廊影下,俏婢娇俏可人,先不管家中发生什么事情,在这里,萧瞻峻先把任上的疲倦解开不少。 含笑饮茶,眼角儿追着兰香背影。兰香拐弯,二爷再也看不到,他也有办法,他的眼光也似一转,心神儿就跟着拐走。 陈留郡王妃察颜观色,心头忧愁让这种居家的小插曲更消散不少,她扑哧一笑:“二弟你喜欢?喜欢你就接到你房里去?” 萧瞻峻是得意的,人人都知道萧二爷与王爵之位无缘,但长兄长嫂都关心他,在这样的小事上也能注意到他的眼风,萧瞻峻感激之外更加有礼,起身来作了个揖道谢,坐下后却笑道:“在任上看多当官的龌龊事,回家里就处处清新。我不过就看一眼,再说大嫂房中的好丫头,是给大哥留着的,我就不贪这个心了。” “你大哥才不领我的情,”陈留郡王妃含笑:“他上一回有信回来,还责备我房中又要多开一桌牌,说我乱花钱,养闲人了,” 萧瞻峻忍不住一笑,笑还没有收住,二爷就想我完全明白大哥的意思。我这位大嫂,治家是没的说,银钱上出入也谨慎,就是给大哥纳妾这上面,简直是全山西,不,放眼全国,估计都是一个大贤人。 但她“贤惠”的专房专宠,别人轻易难沾大哥半点儿边。 这话是有出处的,而且出自陈留郡王口中。有一年陈留郡王从军中回来,那一回算时间久,在家里呆的有三个月。 兄弟们喝酒,萧二爷是随便问了句:“大哥房中倚红偎翠,看的兄弟我好不眼热。大哥,你弟弟我也和你一样,也爱新鲜。就是你家弟妹酸性太重,能请大嫂教导教导她就好了。” 陈留郡王当时就笑了:“二弟你说糊涂话,我就没见过女人不吃醋的。”萧二爷在这个时候,还为郡王妃说话:“大嫂就不是那样的人,大嫂为大哥年年纳新人,城里城外到处选良家女子,这是全城都有名的。” “是啊,多得我现在有几个妾,我自己都不知道。二弟对你说个笑话,我刚回来那天,我说园子里逛逛去,见有个美人儿,穿红着绿的在树底下站着。我说这不是我们家的亲戚,看打扮妇人模样,又不是丫头,怎么无缘无故逛到园子里,我问了问,才知道是我三年前纳的妾。” “三年前的妾,大哥你倒不认得?” 萧二爷放声大笑,把酒喷出去一半,手扶桌边才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佩服佩服!” “这事情多别扭,我的人我不认得,传出去成了笑话。我统领大军几十万,不敢说个个全叫得出来名字,但是我的人见过一面,以后再见到他们,我就能知道是我军中的。这倒好,房里十几个人我都弄不清楚。晚上我问你大嫂,有这样的一个人,白养着当姑娘小姐吗,叫她上来侍候我。你大嫂回我说,病了,不能侍候。” 陈留郡王悻悻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人他不认得,还是因为没让那“姑娘小姐”般养着的妾侍候一回。 这个笑话让兄弟俩笑了半天,萧二爷从那时候起,就对大嫂出了名的“贤惠”有了新认识。但不管陈留郡王妃是真贤惠还是假贤惠,她持家有道,不让陈留郡王操半点儿心,这倒是真的。 郡王娶妻,不是为纳妾用的,郡王妃能持家,就深得陈留郡王敬重,萧二爷后来自然也不提这事。 今天从外面回来,无意中多看兰香一眼,当大嫂的就又“贤惠”上来,她对二爷自然是真贤惠,但萧二爷想到大哥的那个笑话,就笑个不停。 说笑中,陈留郡王妃的忧愁,和萧二爷的担心都稳下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