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听见早已去世的母亲在喊他回家,有时候听见陶恂喊他琛哥,有时候是海里无尽的忙音,没有尽头的敲击着他的耳膜。 治疗是漫长的,他在医院住了一年,出院的时候是春天,春暖花开的时节,一直照顾他多外国姑娘学着用他的家乡话同他告白。 “我、喜欢你——” 时隔已久,骤然听见中文发音,沈琛罕见的愣了愣,那一刻,他想到的是言尤在耳,人已不复。 他想起那个寒冷入骨的秋天,耳边传过来的那个微弱的声音 ,跟这一句一模一样,可有什么分明又是不一样的。 适合安家的姑娘问他,自己念的对不对,他点头,姑娘接着问他,愿不愿意答应,他摇头。 “那么,摇头是什么意思呢?” 他看着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与从前一刀两断的时机,但是他却摇头,很久之后他开口。 “l'm?so?sorry。” ——我,很抱歉。 三天后他坐上回国的飞机,他在九万里的高空,将手放在心口,轻声默念。 我很抱歉。 放不下过去,走不向未来,他原本就是这样偏执的人,放弃过去只是在割裂他的血肉,哪怕他那么清楚的知道,他应该学会放下。 他在国外待了两年,再次回去的时候已经算得上物是人非,他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一手建立了他的商业帝国,直至最后分崩离析,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不,还是有的,成为旁人茶余饭后惋惜的谈资。 他买了郊外一栋别墅住下,然后在次日亲手折下一束玫瑰去了墓园。 哪里有人去吊唁会拿玫瑰的呢?他却莫名想起在许久之前,他送玫瑰给旁人时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用复杂的目光看过他,那是他并不能形容出来的目光。 墓园雾气缭绕,凄冷的风雨落下的时候他才记起自己忘了带伞,他沉默了一会儿,站在墓园里拨通了那个两年未曾拨打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对他一个人,从来未曾挂断过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接听,于是他转到留言,沙哑着声音开口,声音却是安静的:“陶恂,我忘了带伞。” ——仿佛只是过去无数次忘记,不管在哪里,他总能到的。 而这一次,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机械的女音。 那一刻大雨开始滂沱而下,瞬间淋湿了青年全身,而他仿佛无知无觉,只是继续往前走去,西山的墓园那样大,他走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后来守着墓园的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临时休息的地方。 在这里守了几十年的老人告诉他,近三年来这里没有葬进过一个叫陶恂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姓陶的人葬进来过。 从墓园离开的时候手里的花被打的凋零殆尽,他咳嗽着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一辆好心的宾利顺路将他带回了城区。 有时候他会想,陶恂的蠢,确实是他生平仅见。 他请人跟着那辆宾利,看着他开进了陶家私宅,然后在陶家门外等了三天,看着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由陶夫人到一家医院里。 那是一家隐蔽的私人医院,环境很好,远离城郊,跟他买的别墅其实只相隔一条街的距离,他紧紧抓住方向盘,骨节用力到苍白,他想,怎么会有陶恂那么蠢的人呢? 真的是,蠢的不可救药。 那家医院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他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于是在陶老爷子走后直接闯了进去。 很多人拦着他,他就捂住心口咳嗽,他被绑着铁块在海里太久,压迫到内脏,后来身体一直都是有病根的,发作起来有些类似哮喘,情绪激动时会喘不过来气。 没有人愿意担那样的责任,并不敢下重手,只能推推搡搡的试图让他不要靠近,最费力的时候他听见嘶哑的声音,然后像人有人踉踉跄跄的走过来。 他在那人过来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捉住了他的手。 冰冷枯瘦,像是一截失去了生机的枯木。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