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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了牙关尖声道:“与他有何干系!我是多坏的人,多糟糕的心性,先生不早一清二楚吗?乡野里的丫头哪儿登得上大雅之堂!京城本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在这里的每一日都如躺在油锅里,不得一日安生,从无一日自在!我凭什么不能离开?”

    每一日都如躺在油锅,不得一日安生,从无一日自在。

    谢危眼睫覆压,凝望着她。

    却觉她这困兽犹斗的姿态十分可笑,甚至让他失望,平缓的语调里是一种冰冷的辛辣:“懦夫才作此想。宁二,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胡闹了。”

    姜雪宁伸出手去掰他的手。

    他动也不动一下,只觉她这般歇斯底,避他如避蛇蝎,视他如洪水猛兽,可他却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叫她如此惧怕……

    那一刻,竟涌上几分悲哀。

    他到底放低了声音,轻道:“宁二,留下来吧。”

    姜雪宁泪涌上眼眶:“放开我!”

    谢危恍若未闻:“公主去和亲了,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还要还你的恩,欠着你一命。”

    姜雪宁无法挣脱他,哽咽道:“不要你还了,我不稀罕!”

    谢危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分明厌憎他的小姑娘看他病得糊涂,成日里泪流。待在他身边,怕他死在她边上,同一个死人共处;想出去采药,又怕野外的山魈,夜行的豺狼。

    那一天是节气里的大雪。

    深山里越见寒冷,高处更是飘了白雪。

    那小姑娘哭了一宿哭累了。

    他迷迷糊糊醒来,清晨里却不见人。

    直到日中,才瞧见一团白影从洞外走入。她满身都是寒气,头上肩上都是雪,两片嘴唇青紫,不知从哪里采了草药,哆嗦着手去打火石。可这天里的树枝都湿透了,她点不着,却没哭,只一点点将药草咬碎了,搁进那不知从哪处坟头捡来的一角破碗里。

    他的刀插在石缝里。

    她花了好久才拔了出来,哆嗦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那艳红的血便汨汨淌出,蜿蜒着坠入那一角破陶碗,和深绿的药草混杂在一起,成了浓重的墨紫。

    然后才端着碗凑到他唇边。

    少女白生生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用带着哭腔哄他:“庄子上来过一个很厉害的大夫,用这个方子救活过死人,你把药喝了就好了……”

    死人怎么能救活?

    多半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他至今难以分辨,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梦。

    只有那极端涩口的药草混杂了鲜血时铁锈般的腥苦味道,不时从记忆的深处流涌而出。

    后来他烧过了,好像就好了。

    那小姑娘却糊涂起来。

    他出去探路,找些吃食,她却总拽他袖子,意识昏沉,嘴里却还梦呓似的抱怨:“我就知道,你好了要自己走……”

    不得已,便软了心肠,背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

    可她还觉得他不是好人,会丢下她走。

    他只好将已然脏污的衣袍撕下窄窄的一条,一端系在她的手腕上,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告诉她:“现在我同你绑在一起,谁也不能先走,我在。”

    她的梦呓才慢慢停了。

    谢危回想,那真是他二十余年里最疯狂、最傻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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