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非一张脸被人擦了个干净。 这时候他才被人捏着脖子,被迫抬起了脸,于是也终于看见了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在那中年男人不远处的…… 少年。 又或许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不很好判断。 因为身量比寻常人高些,但也比寻常人瘦些,眉眼冷峻,面上凝结着一股浮动的戾气,几分病气更纠缠于其中,看清楚他长相之时,原本平静的目光便忽然变作了凛冽的冰霜。 十几年过去了,萧定非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总是让他想起时便后背发寒的眼神。 当时他就被吓得一动不能动了。 接着便听那中年人唤道:“度钧?” 那少年的目光过了很久才收回,然后才道:“义父,他最合适。” 什么合适? 他是半点也听不懂。 不过等到后来听懂了又怎样呢? 好像也不怎样。 从当街行乞的乞丐,到锦衣玉食的公子,可说是从地上到了天上。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不想再吃更多的苦了。旁人生下来就是王侯将相,爵位世袭,老子为什么不能爽一把? 何况这是那人不要的。 而在接下来的这十几年来,他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失去这个名字的人所过的日子,是他无论如何咬牙都不可能过得了的。 即便他才是那曾经出身低贱的乞丐。 “你知道,放弃这名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那还是要舍弃吗?” “母已去,父不配,名成其辱,姓冠我恨。这样的名姓,我不要。唯谢天垂怜,境危见性,虽居安不敢忘,愿舍旧姓,去旧名,弃旧身。天潢岂不同庶民?纵万难加,我不改志。” 天潢岂不同庶民? 纵万难加,我不改志。 萧定非想,对这三字名姓,那个人是真的,很恨很恨吧?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或许这漂亮姑娘说得对,顶着这名字的确有得有失,可谁叫他生来是个乞丐呢?便是日子过得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痛快,也好过跟那些没有名字的人一样遭受磨难,十命不存一吧? 没道理再计较什么得失。 他方才说了一句“你懂个屁”,姜雪宁竟也没生气。 只因她知道自己是戳中了人的痛处。 萧定非也懒得同她再说,脖子一拧,脑袋一转,一夹马腹,只道一声“对牛弹琴”,便重新往前去了。 姜雪宁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张遮道:“张大人觉得他这名字耳熟吗?” 张遮当然知道:“定非世子。” 姜雪宁心里那算盘就扒拉了起来,只觉这一次可是大好的机会,这样一个极品的祸害,若能在她从通州逃离之前安排妥当,给萧氏那一大家子送回去,岂不美哉? 想着她下意识回头想跟张遮商量。 没料张遮见她半晌没说话,也正低头要看她。 同层一骑,即便张遮君子,姜雪宁克制,两人中间空出了一拳的距离,可也因路途颠簸时不时会碰上,何况是这一扭身一低头? 猝不及防间,张遮那两片干燥的嘴唇便擦过了姜雪宁额头,在她额角停住。 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僵硬了。 少女光洁饱满m.zZwTWX.cOM